从他们未曾触碰彼此,再到牵袖,碰手,和昨晚他疲惫到没了力气,压在阿箬身上几乎等同于搂抱的姿态。好像一种距离开始产生,便不会再回到上一个距离的状态。
她牵住了寒熄的袖摆,那不碰他的衣裳,他就不会再动。
她碰了寒熄的手,那再去牵他的衣裳,他也不会给反应了。
他在摸索,他与阿箬之间最舒适的距离,此刻,相较于阿箬的恭敬,寒熄更愿意她亲近,伸出的这只手,便是试探,也是提醒。
阿箬抿唇,吞咽了一下,凭着猜测握住了寒熄的手。轻轻一拉,他就像是一张风筝,跟着阿箬的方向走,那根牵制住他的线,就在阿箬的手中。
寒熄下了床,任由阿箬将他带到了窗边坐下。
阿箬松开了他手的那瞬,明显察觉到了寒熄的手指微微收了一下,并未完全收紧,故而她不用挣脱,那像是无声的挽留。
“阿箬。”他喊她的名字。
阿箬耳尖通红,生怕自己胡思乱想,转身去搬了屋内的盆植放在窗边,靠近寒熄的地方。
那是一株盆梅,光秃秃的树枝上长了两朵花骨朵儿,一左一右,距离甚远,很快就能绽放了。
红梅映着窗外逐渐转小的雨,苍黑的屋瓦,黛青色的远山,一阵阵细雨伴细风,吹上了红梅,吹不到寒熄的身上。
阿箬搬了花儿,自己也找个凳子坐在不远处,目光落在远山薄雨上,心想寒熄应当也愿意在闲来无事出不了门时赏景吧。
再看寒熄,却见他没看窗外,只盯着自己。
阿箬顿时有些慌,伸手指着窗外的山道:“看、看外面,景色不错的,神明大人。”
寒熄没看山,只朝阿箬笑,喊她的名字:“阿箬。”
阿箬捏了一下通红的耳垂,无奈嘀咕了句:“您别喊了。”
房门被敲响,阿箬逃似的起身去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白一。
二人对视,一阵沉默,白一伸手指向客栈楼下的后院,阿箬回眸看向还坐在窗边的寒熄。
寒熄依旧望她,笑容收敛了,除此之外也没其他反应。
阿箬跟着白一出门,关上房门后没瞧见,窗外薄雨转大,遮蔽了远山,原本端正坐在太师椅上的寒熄,身体随着阿箬关门的那一瞬间,朝她的方向倾了一寸。
作者有话说:
寒熄的进化。
——要阿箬牵。
——要阿箬碰。
——要阿箬时时看我。
第27章春之叶:十
客栈有一方简单的小院,笤帚拖把等清扫之物就放在小院的角落里,院内种了两棵桃树,这个季节桃枝光秃秃的,上面因雨缀满了水珠。
厨房与牲棚在小院拐角,那面拐角的墙上还爬了一些不知是何花种的枯藤,要等开春了才能开出花儿来。
阿箬随白一到小院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面墙。
这墙是客栈的墙壁,两侧用木桩子支起了半截长廊,上面茅草盖上,雨水顺着草尖落下,瞧着像是给打杂的夏日里避暑纳凉所用,因着现在是冬天,四处窜风,故而无人过来。
阿箬与白一两人站在那茅草廊下,一人低着头看向面前水洼中雨滴落下溅开的涟漪,一人的心思却顺着桃枝所指的方向飘向二楼。
两人之间有些距离,大约四、五步,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白一看了水洼,又看了不远处飘摇的墨绿色裙摆,记忆回到三百多年前的某天,他也看见过阿箬穿着一身暗绿色的衣衫。她跟在何桑爷爷身后晒药,裙摆上溅了几点泥,拼凑在一起像是梅花的形状,白一之所以看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他离她很近,近到只要一抬手便可以牵住她的袖子。
如今他们之间相距,又何止这几步路呢。
白一觉得阿箬看他的眼神变了,是从今早吃包子开始。
多年前他惧怕过阿箬,也怕自己会与其他岁雨寨的人一样,迟早有一天惨死于她的手中。少不知事时躲躲藏藏,吃过许多苦头,后来不再畏惧死亡,却也找不到可以真心相待的人了。
前几日小镇街头相逢,他与阿箬隔得很远,可那时他们尚未如此生疏,似是在彼此内心深处,对方依旧与过去没有多少更改,可事实并非如此。
早间那小孩儿被紫林军抓住时,他们都心知肚明身披紫色披风盔甲的军队到底是来找谁的。白一关上了窗,他与过去的选择终是不同,他有其他更在意的东西,那些东西在他眼里远比不认识的一条人命要重。
他以为这三百多年来,阿箬也变了,可关上门后没多久,他听到了幼童哭声中,夹着阿箬的一声“赵军爷”,那一瞬间白一站在窗后浑身颤栗,豁然明白,阿箬只是看上去变了,她的心到底是他们这群人中,最坚守的那个。
她能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儿惹上麻烦的军队,正如她当年能因为看他可怜,捡起一根枯枝便朝欺辱他的人挥去。
早间阿箬看了他两眼,那两眼已经不再将他当做过去的白一看待了。
纵使他的容貌未变,内里的灵魂也被这三百多年磨成了另一幅模样。
白一并未沉默很久,他只是在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跨出这几步朝阿箬靠近一些,他想和阿箬靠近的,但到底鼓了几回勇气也没敢踏出这一步了。
“我是从皇宫里出来的。”白一开口,向阿箬解释缘由:“翼国的皇宫雕梁画栋,但每一座宫殿都是一个牢笼。我以前为了躲你,给自己找了最牢不可破牢笼,曾庆幸自己在那里吃喝无忧,也不用担心有朝一日会被你找到、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