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若:“到了六月,该回长安了?”
晏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风若忽然想到,六月中,是南国皇帝皇后赴死之日。
晏倾当然会回去长安城,至少在那一日,他不会如孤魂野鬼般游荡在外,让生者死者都牵挂于他。
而想到回长安,晏倾不觉想到了当日马车中那个女郎。
她闭着眼睛,隔着一方帕子,他手背抵在她眉心。
后来马车疾晃,他怕唐突她,移开手时,手中帕子掉落。而他见她坐得摇晃要倒,不由伸出手扶她,于是那只本来就没有离开多远的手,手指轻扣,没有手帕的相挡,抵在了她眉心。
而她抬起眼,乌眸看他。
相触手背上激起在一碰到人的肌肤就不由自主产生的幻觉刺痛,另一种无谓的悸动让他觉得那种刺痛也好像可以忍受。
但是那一刻的感觉该如何诉说——
平地惊雷,霹雳惊弦。
他手抵于她眉心的刹那,心间开始产生堕入云端的感觉。
可那是不应该的。
他落荒而逃,心中生乱,又复何言?
第39章中山狼8
赏花宴推到了六月下旬,在樊川的芙蓉园中,由广宁公主暮明姝主持。
这位公主昔年待在封地里,今年才回来长安。长安贵族对她并不熟悉,但是公主到了摽梅之龄,又有陛下的暗示,长安贵族对这位公主便百般示好。
朝初建,世家与皇权又在最和谐的阶段。这时候的尚公主,世家贵族们乐意至极。
这一日的天气不算好,阴云密布。
到了下午,徐清圆和兰时下了马车,抱着梁丘的花来这芙蓉园。待她看到满园子青春正好的大好儿郎们,各个浓妆盛颜的窈窕女郎们,便瞬间明白这赏花宴的真正意图。
徐清圆头皮麻,当即便想抱着花掉头逃窜。
不想门口眼尖的小厮,一下子盯住了她:“这位娘子好是面生,也是来参加赏花宴的?可有请帖?哎呀,娘子这花,养的不是很好啊。”
徐清圆脸微红,抱着花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她怀里的花已经开了花,确实如梁丘之前告诉她的那样,颜色七彩。但大概是缺血的原因,花开得零零散散,几片叶子枯黄卷曲。徐清圆绞尽脑汁养这盆花,但是效果不好。
而这在爱花人眼中,分明是这女郎糟蹋了花。
园林门口的小厮目光惊奇地看了她几眼:这娘子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连盆花都养不好?这样品质的花,怎么参加比试?他们这里的花,最次都没有叶子直接枯了的。
徐清圆的面容滚烫,已经感觉到周围各异目光望了过来。
她不愿自己如同猴子般被人在门口围观,而这小厮又盯着她的花不放。徐清圆只好匆匆让兰时取出公主特意送来的请帖,让人放她进去了。
而兰时还在她身后念念叨叨:“娘子你害羞什么?这里郎君们多,有什么不好?娘子你也到了试婚年龄,郎主不在,你得为自己终生考虑,不可辜负青春年华。”
徐清圆又羞又窘。
向来好脾气的她忍不住回头,瞪了侍女一眼,小声:“闭嘴吧你。”
而这一眼娇嗔,眼尾瞪圆,清湖般的眼中泛着三月桃花一样的动人色泽。
后方宰相府中停下的马车中,下来的林斯年看到这一眼,脚步停了下来,心口沉沉压着。
他身后马车上下来的林雨若探过头,目露惊艳,回头与兄长娇声:“阿兄,她可真好看。你认识她吗?”
林斯年的脸色重变得冷淡,不给林雨若一个好脸色。他背手从旁走过:“不认识。”
林雨若身边的侍女气得跳脚,咬牙切齿:“真是混蛋!哪有天天对妹妹这样摆脸色的?不想来就不要来好了,又不是我们巴着他求着他的……”
林雨若阻止了侍女的抱怨,非常严肃地告诫:“是我央求兄长陪我来的,是我想和兄长处好关系。兄长因为上一辈大人的事,不喜欢我很正常,但我不能因为这样就也跟兄长赌气,和他越走越远。”
林雨若眨着眼,眼中光华柔软清亮,她双手合十地祈祷:“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多希望我有一个兄长,保护我呵护我。好不容易天上掉下来个兄长……当然要让兄长放下成见,喜欢我这个妹妹。”
她提着裙裾走到门口小厮面前,门口小厮自然认得这位宰相府上的女郎,贵女圈中从来少不了这位小娘子的身影。
小厮赔起笑相迎,连请帖也不用看。却见林雨若歪过脸,冲他一笑,小声打听:“在我们之前进去的那位娘子是谁,怎么没见过?她那么好看,以后应该多参加筵席才是。”
小厮提醒:“那就是徐大儒的女儿,徐清圆。林娘子,其他人不知道,我给你提个醒,她爹的事真相出来之前,林娘子莫和她走得太近,免得惹火烧身。”
林雨若一怔,谢了小厮后,轻轻叹口气。
她想这世上很多人明明很好,为什么偏偏有许多不得不的缘故,让他们成为独行客。
比如那位徐娘子,也比如她兄长。
--
徐清圆进了芙蓉园后,将花交给了小厮去评选。
她完成了梁丘的愿望之后,在这里空站着,一时也没有其他事做。踟蹰间,很多郎君见到她后眼睛一亮,上来与她攀谈。而得知她的身份后,很多郎君又各寻借口地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