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要逃避告别的时刻吧。
千夏这么想着,心里被汹涌的铅灰色情绪拥堵着,哭不出来。
孤独地走在放学的路上,千夏怕滑,下雪的时候总是要紧紧用右手揪住秀树的衣服。秀树左臂上方的一块羽绒布料就总是被捏得皱巴巴的。
她专注地踩着路边的残雪走着。
走得太紧张了,以至于前方突然传来那声巨响时,千夏居然被吓得滑倒在地。
大半个班级的同学站在千夏回家必经的街心花园中,一齐大喊道:
&1dquo;千夏!生日快乐!”
巨大的音波,穿透冷冽的空气,搅动每一颗细小的雪粒,不由分说地撞进千夏的心底。
千夏狼狈地趴在地上,居然忘记要站起来。
街心花园中的每一株植物上,都挂满了节日装饰用的小彩灯,灯光快亮三下,又慢亮三下,有节奏的,不疾不徐。
这一个色彩缤纷的小世界,这一个明明灭灭的小世界。
秀树分开人群,向千夏走过来。
从一片纷乱的彩光中,模糊地显出身形轮廓来。
&1dquo;千夏,生日快乐。”
他微笑着把千夏从地上拉起来,轻轻揽入怀中。
&1dquo;快亮三下,再慢亮三下,是我们的暗号哦。”
&1dquo;暗号?”千夏怔怔地望着他,像傻瓜一样重复着。
&1dquo;意思就是,我爱你。”秀树微笑,眉眼间漾出一圈圈的暖意,他的眼睛稍稍弯起来,绚烂彩光中,秀长睫毛在面颊上投she出一小片暗影。
&1dquo;你看,每一盏灯都在对你说我爱你呢。”
于是千夏相信,世界上没有比秀树更英俊的人了。
&1dquo;明年你的生日,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好吗?”
秀树望着千夏的眼,一字一句地说着。
从耳畔掠过的风声如此清晰。
同学们尖叫,起哄,祝福的声浪,被什么力量推动着,离得远远的。
整个世界只能听到秀树的声音,和从鼓膜中传来的心跳,一下一下。
千夏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
她使劲地,拼命地点头,头都飞起来了。
&1dquo;好啦,傻瓜。”
秀树温柔地抬起手,揉了揉千夏额前的碎。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亲昵的动作。
秀树走后半年。
电子邮件,越洋电话,是唯一能够传递思念的东西。
在地球另一端的秀树的气息,缠绕着文字的画,依附着弯曲的电话线,一点点传递过来。
那个陌生而遥远的国度,因为某一个人的存在,而变得触手可及。
一提到那里,心里就被砸出一个柔软的空洞,不痛不痒,只有风在呼啸。
这样,也好。
千夏想。
刚刚才习惯了距离的分割。
就被迫去面对生死的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