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多活长一点时间,这样,就需要看医生了。有些痛终於有人知道,有些东西终於有人珍惜,这生命就算不能再痛快肆意地挥霍,这人间多留一段时间也无妨。
聂闻涛手捏紧,紧得那只握著我的手掐得我生疼。我微笑看著他,他眼睛猛地抬起看著我,说:「你知道,只要你活著,我能为你做任何事。」我微笑点头:「我知道。」
聂闻涛戒备地探视著我,看了半晌,牵著我的手往外走。
转身转眼间,後头的李越天淡淡地站在那里看著我,他动了动嘴皮,终是什麽也没说。他木木地站著,看向我的眼睛,深沈得像bao风雨前的大海。
我停下脚步,聂闻涛停住看了我一眼,我向他笑笑,转过身,对那男人说:「温森拿枪打了自己两腿,求我向你替孙国栋求qíng。」李越天听後冷淡地看著我,眼睛眯了眯,不置一辞。
我笑笑:「他没什麽对不住你,孙国栋也没什麽对不住你的,我也没什麽对不住你的,越天,没什麽人欠你的。」他听後扯著嘴皮冷冷地笑,不肯回话。
我耸耸肩,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他不懂,我还能如何?
这个男人,已不再是我在意得了的了。
「小唯,你真恨我吗?」走远了,李越天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旁边的男人面无表qíng,我停下他就停下,我走他跟著走,他的世界里只存有一个我。这男人,牵著靠著都让我感觉心安,好像那个叫永远的东西就在这里一直存在著,不会流逝也不会消失。
这麽些年,那麽努力,竟在此处得到。
我转身看著李越天,真正地从心里露出淡笑:「不,不恨,都过去了。」「可我恨你。」李越天冰冷地看著我说:「更恨我自己让你离开我。我爱你,没有你,我的生活无法继续。」他冷冷淡淡地说著,像在说著别人的事,眼睛却直直望著我的眼睛深处,像是在最後确定些什麽。
我直直地回看过去,看著他那黑得亮眼的眼睛,摇头:「不会,越天,相信我,离开我的生活你可以继续下去。我曾经也以为失去你我不能再活著,可是,」我紧了紧手中那男人的手,「我活过来了,是很痛,是很悲伤,是很绝望,可是,还是活过来了。我能,你也能。」牵著手中的男人,这一次,头再也不回地离开。
我能,越天,我能再活下去,那麽痛我都能再活下去,你也能。
走到外边,下雨了。
天黑沈了,雨下得也带著冷意,风轻轻地chuī过来,纸屑尘埃微微地被微风带著在地上轻轻地飘著。
这一刻,谁在失去,谁在得到,谁又在为谁伤悲?
老天爷不知是为谁在哭泣,但不会是为我,因为旁边的男人正把迅脱下的衣服罩在我身上,拉著我快地向打开的车门跑去。
他的手,牵著我,在雨中飞奔。这一次,没有鲜血,没有眼泪,这个男人说,为了我,他能做任何事。
我要的,终於,唾手可得。
我舅半夜赶往他的医院为我看诊,核磁共振成像结果一出来,他就站我旁边唉声叹气,沈痛地说:「老爷子怎麽就把你这个小祸害留下来给我了呢?」聂闻涛一直在旁边硬邦邦地站著,听了这话眼睛就直瞪著头花白的医生,像是要瞪出两个窟隆来。
我叹笑,我舅用手里的图片猛打我,「你就不能少喝点酒,少抽点菸。」我本来想表一下要酒不要命的演说,但顾及场合不利於我表,闭了嘴,等著那老头碎碎念。那老头也不对我念了,拿著在纸上鬼画,一边画一边对那绷得紧紧的男人说著注意事项。
老头念到最後,竟然还面不改色地说:爱也要少做,等他心脏稳定之後再做。
聂闻涛沈著脸,眼睛看著那些鬼画符的纸张,不点头也不应声。
我在旁听得摸著下巴呵呵直笑,这小子,好了,以後我再挑逗也不能让他失态了。
走向老头,我恶意拍了拍聂闻涛的屁股,原本要大笑;这下可好,被自己口水呛住,在老头的办公桌面前猛咳不止。
我舅笑骂:「乐极生悲,亏得你命好&he11ip;&he11ip;」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旁边的木头疙瘩一眼。
咳完了我把手搭旁边的木桩子肩上,笑:「舅啊,您看我现在为您找的甥女婿如何?」靠,这老头怎麽知道聂闻涛跟我有一腿?
白花老头哼哼两声,脱下外袍就要往外走,「你也不想想,多少人为你cao著心。」老头走了,我趴木头桩子身上,叹气:「我还是我,还是有很多人爱我,是不是?」男人的手圈住了我,鼻息触及我的脖子,用鼻子蹭了蹭我的肌肤,淡淡地说:「你还是你。」我闭了眼,敛去所有笑意,这算他给我的最大也最好的抚慰了。
我还是我,越天,你应该也还是你,是不是?
林简归来,风尘仆仆地背著包站门外跟聂闻涛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进来。
我踢开聂闻涛,林简碎碎念地走进来:「老大你怎麽便宜了这小子,我恨他&he11ip;&he11ip;」聂闻涛连哼都没哼一声,一看是我认识的人,不像是来找碴的,提脚就往外走,我喊住:「哪儿去?」那男人的脸扭曲了点,最後闷声说:「工地。」我耸耸肩,工地就是工地,这个男人学不会对我说谎。
而我的事,他从不问,像是我要gan什麽要做什麽都与他无关。惹著他了也只是扭过脸不看你,你要他gan什麽他还是乖乖去做了。
这才绊住他两天,我所gan的人神共愤的事qíng也没成功地把他给惹爆了,引得我不断唏嘘:你说如果一个男人被你挑逗得宁肯站冷水底下一整天也不跟你sex的时候,是这男人的自制力太qiang还是那个引诱者吸引力太弱?
聂闻涛一走,林简脸一整,哭丧:「老大,李家那哥们又给招来了啊?」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这小子怕真是被李越天给整怕了。
我好笑,重重地拍了下他後脑勺,「没出息的。」「唉&he11ip;&he11ip;」林简叹气,然後环顾四周看了看,摊摊手,「老大,要gan什麽,你说&he11ip;&he11ip;」一副事至如此我也不多挣扎了的模样。
「没被人知道你回来?」我问进了屋还没把包住那整个头的帽子脱下来的林简。
「没。」他把墨镜褪下,把脸上的皮一撕,不再是那个有著高鼻梁骨的外国人,还原本来面目。「我都照著你说的做,谁都不知道我回来。」「嗯。」我点点头,「你去海华酒店,看著点,别露馅。」「是,老大。」
林简走了,电话响了。
竟是李母的电话,那个老太婆在那边说要跟我视讯,说是想好好的跟我聊聊,语气淡然但很显诚恳。我实在想拒绝,但那老太太最後挺哀凄地说了句:「这麽多事,聊聊吧。」我沈默,是,这麽多事,她也知道是这麽多事了,可这时候聊又有什麽用?事过境迁,物非人非,聊得再多也不能把过去给聊没了。
「王&he11ip;&he11ip;双唯,」老太太像是很困难地说,「聊聊吧,就算不能给你个解释,但好歹事qíng说开了也就就放开了。」我淡淡地笑,说:「我早放开了。」
「可越天没有。」老太太在那边说:「你爱过他,就看在你们以往恩爱的分上。」恩爱?老太太终於承认我们恩爱过?真是&he11ip;&he11ip;让人感慨,她不再认为是我拿著一张脸皮子死赖著李越天不走了?
终於还是同意了视讯,不为什麽,我只是想知道,老太太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电脑开了,视讯通了,老太太膝盖盖著毯子虚弱地坐在轮椅上,头还是梳得一丝不苟。老太太说:「我下半身瘫痪了,佛家说因果循环,善恶有报,我想就这是老天给我的报复了。」我揉著嘴角,轻笑了一下,这可好,我那针致命的病毒没撂倒这铁娘子,反倒这天灾人祸地给了她致命的一击,这打的可是&he11ip;&he11ip;示弱牌?
我收了笑容,欠了欠身,「sorry&he11ip;&he11ip;」就算真对这老太太没好感,但我也不愿失了礼数,我一向对她客客气气,就算她把脸撕破了我也没对她恶言相向过,这时候,更没必要。
「小天还不知道。」她淡淡地说:「我没告诉他。他没说过恨我,但我知道他恨我曾经那样对待过你,现在他跟我就像陌路人。
「他是我的全部,」老太太捏紧了毯子,昂了昂头,像个高傲又痛苦的女王一样又把头低下来说:「可无论如何,他说他都不能放弃你。」老太太最後眼睛含著泪说:「如果你爱他,就别折磨他,他已经受得够多了,他再不是以往那个我的儿子。如果可以就把他还回来,要我怎麽样都可以。」这时老太太那边匆匆地把视讯关了。
那个高傲的老太太,终於示弱了,为她的儿子。
真是伟大的母爱,为了儿子可以无止境地要我死,为了儿子也可以向我低头。说到底,如果不是她错了,或者我和李越天错了;或许,可以说,是命运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