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安怀然得了一副好皮囊,再加上身体自小多病,气质自然而然的就添了几分柔丽哀婉。
这样的人,连声音也是异常温柔的。
“方法你想,只要他来,我就能保证事情……咳咳,会顺利的进行下去。”安怀然缓缓褪去腕上的一串玉珠,捏在手指间揉搓着。
“怀玉最是心软。”她温柔微笑,眼神冰冷。
萧沁表情又瞬间的不忍和复杂,但转瞬即逝,只道:“都是为了小辈,大家都要心往一处想才是。”
“他也该为家里的这些孩子做点事了,人不能总在沟渠里泡着……问题的关键,还是要辛苦萧盟主了。”
安怀然伸出手指,将桌旁的茶杯推至桌沿。
“魔教的手伸得太长,贪得无厌,自然会引火烧身……这把火能不能再旺一些,就看萧盟主的了。”
“娘。”一个与萧沁有几分相似,约莫十三四岁,相貌稚嫩气质却老成的少女进来,她倒不像是习武之人,文绉绉的,有些书呆子的木然。
“你功课做完了?”萧沁道。
“是,老师还夸赞,说女儿刻苦。”那少女对着安怀然一礼,问候道,“安姨。”
安怀然慈爱微笑,道:“沛儿用功,这是好事。”
继而,又敛去笑容,提起了自己的那对双生子,哀伤道:“若是其容其楚还在,你这个做姐姐的,还能带他二人念书习字……本是想,以后若能结缘,也是一段江湖佳话。”
“安姨……我恨不能亲手替弟弟们报了此仇。”少女还是年轻,多少有义愤,手紧紧握成一团。
只是从小,萧沁就未有让她习武的打算,尽管武林各派并没有资格科考出仕,可萧沁仍叮嘱她好生念书。
“将来说不准,就开恩科了。”萧沁曾如此叮嘱过。
只是少女不懂,她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母亲,道:“娘,我还是觉得……”
武林中人,还是刀剑说话来得畅快。
“去读你的书。”萧沁甩了她个眼神,打断了她的话。
“咳咳……”安怀然温和叮嘱道,“便听你娘的,去吧。”
看着女儿走远,萧沁叹息:“这些孩子,不懂做大人的难处。”
“咱们像她这么大时,也很少懂母亲的安排。再长大些,就都知道了,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安怀然别有深意道,“十年养虎,你以为是要与虎谋皮,实则……是为家族今后百年安稳荣兴,以虎饲龙。”
“难啊,难……”萧沁叹道。
“事在人为。”安怀然眼眸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低声道,“舍,是为了得。”
赵呵给祸水置办了的衣服。
看到他换上这身衣服时,赵呵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赵怜会过一个叫“明灯”的节日,据说是朔州孩童们十六岁前,最喜欢的节日。
这一天,哪怕是家风最为严正的人家,也会允许孩子们结伴踏青,到山上或是溪水旁,拜一拜掌管姻缘生产的土地神明。
赵呵的父亲,即便是在云间山,也会在这一天穿上颜色鲜亮的衣裳,撑着伞到叶柳清给他搭的小山神像前拜一拜。
明灯节虽在四月,但云间山多半仍会下雪。赵呵记忆中,每到明灯这天,父亲总是要撑伞踏雪出门。
到了地方,会先扫落小山神像头顶的积雪,接着将备好的衣给小山神像套上。
那颜色必定与父亲当时身上穿的相同。
赵呵问过,拜山神有什么用。
赵怜淡淡道:“没什么用,给自己找事做罢了。看他穿得漂亮,心里高兴。”
祸水现在的模样,就和有一年明灯节的小山神一样,色彩明暗堆在一起,颜色映着那张脸明艳虚实,真切的美又美得不似真的。
这样的他,稍微穿得鲜艳些,就能将世间一切的颜色都比下去,只是静静坐着,就有吸引人不自觉看向他的蛊惑。从那萦着病气的半透明脸庞中,滋生出妖娆的钩子。
而这种妖娆,被透进窗的阳光削薄了,他那动人的明艳感,便多出了一丝可爱的烟火气。
赵呵动了危险的念头,她看着这样的祸水,越想将这样的人,捧得高高的,捧在她的雪山之顶,捧到云间去。
她看向祸水的眼神由于过于炽烈,连同祸水本人都察觉出了,微弱地怔愣后,祸水小心翼翼道:“我还是……脱了它吧,之前的就很好。”
他不应该穿这些衣服……太惹眼了,不是好事。
“不啊,还是要穿漂亮的才漂亮。”赵呵一笑,露出侧边的一颗牙尖尖,咬人兴许会很疼。
“我爹以前也这么穿,就是红的铺底,蓝的套上,可要是出门,最外面却一定要再套件深色的大氅,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看我瞎玩。”
祸水不禁好奇起来:“赵姑娘是在云间山长大吗?”
“是啊,一直在山上。偶尔会到山脚,能碰上山猎人,帮她们指条好走的路,顺便打几只山鸡野兔,把这日的饭给解决了。”
“大多数时候,我就到对面的青峰玩,从云间荡过去,要不了两个呼吸。我爹就站在崖边看着我玩。我总觉得他是在等我掉下去摔出个好歹来,长长记性,可我一次都没摔过。”
“荡过去?”祸水挺入神了。
“有时能找到长得恰到好处的藤蔓,出了门就可以荡过去。不过大多数还是要靠自己铺路。”赵呵语气平常,仿佛在讲她如何做饭吃饭一样简单,“搭上弓,找个好地方,把绳索扎进对面的青峰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