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挺直了脊梁,下意识将手机当做镜子。
“镜子”里的男人穿着衬衣与针织衫,头洗过不久,额蓬松地搭在前额,五官清雅灵秀,又隐隐含着几分魄力与凌厉——是极好的容貌,文质彬彬的外头,罩着些许居家的柔顺。
他打开了摄像头。
柏先生能看见他,他却看不见柏先生。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摄像头,想象自己正凝视柏先生的眼睛。
柏先生轻笑,“胖了。”
他双眼倏地睁大,声量不自觉拔高,急着争辩:“没有!”
“暂时不用工作,休养一段日子也好。”柏先生对他的近况似乎十分清楚,声音温温的,带着笑意,那句“胖了”绝非责备,更像是夸赞。
他摸了摸脸颊,忽然半侧过身,“您想看看小雀吗?”
过了半分钟,才听对面传来一声“嗯”。
秦却睡觉规矩,老老实实地躺着,白嫩嫩的一个团子。
他调整着摄像头,食指在小朋友脸上戳了好几下,还捏人家鼻尖。
秦却没醒,梦中皱起眉,出一串细细的咕哝,还糊里糊涂喊了声“爸爸救我”。
柏先生笑,“别折腾小家伙了。”
他收回手,给秦却掖好被子,眼眶毫无征兆地泛红。
“不早了。”柏先生嗓音比刚才更沉,“去睡吧。”
“柏先生!”摄像头已经关闭,可他舍不得结束通话,但喊过一声之后,却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嗯?”上扬的声线,宽容的等待。
“我每年就许一个愿。”他将从胸膛涌上来的酸楚与哽咽通通压下去,咬字清晰而郑重,“我要您平安。我在您的视线里一切安好,您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要健康平安。”
漫长的静默之后,通话被挂断了。
他握着烫的手机,将它置于胸口。
洛昙深的离开多多少少改变了单於蜚,明氏年轻的掌舵人在人前仍是高深莫测、冷淡疏离的模样,但偶尔会在看到某一件物品时出神,甚至平白无故眼神就凝固了。
身为第一助理,又是洛昙深“假死”的知情人,他看得通透,但绝大多数时候,都装作一无所知。
单於蜚对他的“流放”并未持续太久,寒冬之后,他回到了岗位。
“洛昙深”三字成了一个禁忌,谁也不能提,但他知道,单於蜚一直在寻找这段感情的真相。
迟早有一天,洛昙深会回到单於蜚身边。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天来得太快。
说起来,他与单於蜚也算是有缘。他年少时在T国接受了“人体改造”,为的是成为“孤鹰”最锋利的刀。而单於蜚竟也在T国进行过“人体实验”,以一种痛苦至极的方式抹掉了关于洛昙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