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不痛了,倒是轩文,听说,听说他受了重伤。”
柏云孤一笑,“担心他?”
“嗯。”迟幸乖巧道:“他是因为保护我,才受伤。”
“让你受伤,是他保护不力。”柏云孤轻掸烟灰,“应当领罚。”
迟幸眼中掠过一丝狡黠,嘴上却求情道:“柏先生,轩文已经尽力了,您千万别惩罚他!”
柏云孤视线一转,“你这么记挂他,想不想去探个病?”
迟幸当然不想见到秦轩文,但话说到这一步,已经没了退路,只好甜着嗓音道:“我可以去吗?那太好了,我正想当面谢谢轩文。”
“可以。”柏云孤闭目养神,片刻后却道:“你也有伤,路上太折腾,不便养伤。想探望他的话,我叫他过来就是。”
第三章年方二十
秦轩文躬在马桶上呕吐——这已经是漫漫长夜里的第五次。
睡前他进过一次食,一小碗清粥而已,到现在已经吐了个干净。
镜子里的人双眼通红,面色苍白如纸,一双薄唇轻微颤动,嘴角有咬破的血痕。
他盯着自己看了许久,拧开水龙头,将冰凉的水扑洒在脸上。
三个月前,俞医生说什么也不让他拿掉孩子,楚臻给他安排了最好的养胎场所,目的就是让他将孩子平安产下来。
他们其实并不在意那个小小的胎儿,在意的是他。
今时今日,他才切身体会到,流产给他这副身体造成的负担有多大。
——吃下去的东西用不了多久就会全部吐出来,持续晕眩,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痛得如被烈火炙烤,身体里多出的那个器官更是剧痛难忍,像是用疼痛提醒着他,你杀死了你的孩子。
最可怕的是,精力仿佛也随孩子一同流逝了。这几日,他大多数时间躺在床上,连站立都困难,更别说行走、跑动。
他变得非常不安,不知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是一名雇佣兵,身体即武器。
如果武器折了,那他就成了废物。
而废物,不配留在“孤鹰”,更不配陪在柏先生身边。
他咬紧牙齿,承受着愈加强烈的疼痛,颤栗的双臂支在洗漱台上,喉咙出低沉嘶哑的痛哼。
短短五分钟,冷汗就已经浸透了不久前才换的伤号服。
他不得不将伤号服脱下来,拧毛巾擦拭身体。
楚臻给他找了护工,清理身子的工作本应由护工来做,但他早早就让护工回去休息了,既不愿外人见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更不愿谁来碰自己的身体。
当毛巾擦拭到后腰时,他略一停顿,扭头向后看去。
后腰正中有一只翱翔的鹰,是很多年前,他还是个百无一用的少年时,柏先生让人给他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