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会没事。”旁边给他做消毒的护士已经疲倦的有气无力,但她还是露出消融安慰着沈黎,“沈黎先生可是锦鲤,有您在,班副局长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在那一刻,沈黎感觉到了强烈的落差感。
他真的幸运吗?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不幸。
大灾变开端被自然选中,接近一年的意识处于不稳定阶段,极端行为造成父母双方的不同意见,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沈黎被母亲放弃,恢复意识后便是父亲重病身亡。
仿佛从那一刻开始,他的灾难便注定好了一样。
如果没有这一切,他或许依旧是父母最爱的孩子,母亲会珍稀的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去看那些花花草草,他还是会成为生物学家,只不过这一次就像是别人说的那样,因为孺慕母亲而进行研究,而不是父亲临死前一个善意的谎言。
“好了。”小护士提醒沈黎,“沈黎先生可以进去了。”
沈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和她道谢,接着他走进病房,班佳阳孤零零的躺在里面,只有一个小护士在观察仪器。
荣雨晴不在,因为她失踪到现在还没找到。
不管是否交恶,是否有交集,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失踪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数字都显得那么可怕。
沈黎坐到班佳阳的病床前,班佳阳还有些微意识,沈黎能够看到她额头上厚厚的绷带,看到她胸口上插着的各种管子,她伤得太重太重,只能依靠机器勉强维持生命。
“你来了。”班佳阳的声音很小,沈黎只能勉强听清楚,“没想到最后还能见你一面,也不错了。”
沈黎没有开口,只是听着她说。
“从来到这里我就昏昏欲睡,脑子里总是想到你小时候的样子,你那时候真的很可爱,我和你爸爸那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你就变了,我也变了,现在想想,我可真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不称职的妻子。”
“连丈夫去世都是在很久后才知道,连自己的孩子都承担不起责任。”
“小黎。”班佳阳问:“你恨我吗?”
沈黎看着她,“实话说,我早就没有恨这种情绪,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本来就没拥有过所以也就没什么感觉,我不爱你,自然也不恨你。”
“是吗?”班佳阳笑了一下,但这个笑却不好看,像是在哭,“说的也是,一个老太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突然道歉,怎么都不真诚,要我我也是这种感觉,我确实活该。”
“嗯。”沈黎道:“没错,你活该。”
活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得不到什么好话,活该连一个血脉亲子都不真心的爱她。
沈黎就是没办法去爱她,就算是知道她放弃自己是因为自己的极端行为,是因为自己太倒霉,但她放弃的过于快过于理直气壮,仿佛她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一丝爱意,无法付出爱,又怎么会得到爱。
“但起码,我还是自顾自道歉了。”班佳阳这样说:“对不起小黎,以前你不爱我,以后也别再试着爱我了。”
机器出刺耳的声音,小护士连忙通知医生,沈黎看着小护士和来人把她推出来,沈黎只能跟着他们来到手术室前,医生让他签署手术通知书,沈黎也签了,唯一一次以家属的身份来签署这样的东西。
手术室红色的灯亮起,沈黎坐在等候的座位上,一如当年,他坐在这里等待着父亲的手术结果。
沈黎用力的绞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指腹白他却丝毫不在意,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理会,只是静静的让思绪一点点沉寂下去。
一直到手术灯灭,医生走出来满脸遗憾,沈黎接过那张通知书,金色的眸子里依旧没有什么称得上激动的情绪。
班佳阳是一位优秀的生物学家,她是科研局不可或缺的副局长,为人类做出诸多贡献,但唯独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沈黎把通知书放在旁边的座位上,眼睛注视着手术外空荡荡的等候室。
……这下子,他连一个能被称之为‘母亲’的人都没有了。
第73章
沈黎待在等候室外久久没有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能做什么,他只是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
三大局损失惨重,那些沈黎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同事们失踪大半,医院里都是伤员,他住在科研局工作也在科研局,他几乎没有第二个家,现在他好像已经真的没地方去了。
沈黎想起了林奇明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大雾初期,人类猝不及防,他们失去生活空间,呆在一些可能安全的地方瑟瑟抖,每个人都是那么恐惧,找不到安全的位置,找不到能回去的家,或许和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他在思考,在思索,以至于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女孩的到来。
荣雨晴的胳膊上吊着绷带,她的胳膊被落石砸断,脸上带着擦伤,但腿脚还利索,在进行简单加固后她便听说班教授受伤严重,她便再也忍受不住,迅朝着这里跑来,只是再如何她也来晚了。
荣雨晴看到了坐在等候室里的沈黎,也看到了沈黎旁边的通知书。
她扑过去抓起那张薄薄的纸,看到那并不是手术通知书而是死亡通知书。
女孩哭泣的声音终于惊动了沈黎,他转头的时候便看到满身都是灰尘的女孩攥着那张纸哭的声嘶力竭,用石膏吊起的手臂已经错位她也不在意,她哭的足够痛心,起码比沈黎真情实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