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也说话,平日里慈悲敦厚的一张脸如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突然默默地说:&ldo;我平生最恨这样的人,一个男人,竟然也……&rdo;她眉头微微颤抖,厉声说:&ldo;打!&rdo;阿秀的眼睛被泪水和汗水迷糊了,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只感到自己下半身钻心的疼,早晨的太阳忽然从东面的云彩里头跳了出来,天地之间瞬间金光万丈,也照亮了他的眼帘,金色的一片。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灵魂要飘起来,他心里头微微一松,觉得自己似乎要回去。回到属于他的那个世界去。他心里头酸酸的,就不再喊了,心想被打死了算了,以前他不敢求死,怕死了也回不去就活不成了,可心里头其实一直这么想着,想着他在这个世界死了,或许还能回去。可是如果回不去呢,这么一阵迷茫的疼,他忽然迷惑了,不知道从前的苏河和现在的贺兰秀,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人的一生如果走到尽头,回想起来其实也就像一场梦一样,再长再远的人生,回想起来也就是那么几个时刻,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梦,老了死了,还不都是一个样,都只是回忆。苏河也好,贺兰秀也好,与他而言有什么不一样,认准了一个,另一个就是一场梦,和一场梦没有什么区别。他活在哪个世界,他就是哪一个。那杖刑的小厮似乎也有些害怕了,打的力道也轻了,边打边回头看大夫人的脸色。阿英就跪了下来,说:&ldo;夫人,别打了……&rdo;三夫人回头看了一眼,也吓了一大跳,大夫人紧紧抿着嘴唇,终于做出了停下的手势,可是那杖刑的小厮还是停的晚了,李尽忠已经赶了过来,衣裳都没有穿好,露着中衣和胸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阿秀其实是没看见李尽忠的,他的眼已经花了,又涩,根本睁不开,他只听见周围的人都唤&ldo;大爷&rdo;,赶紧伸出手来,气息奄奄地说:&ldo;大爷,大爷,救我……我错了,可是……可是我救过你一命呢,一命换一和……一命换一命……&rdo;他呢喃了几句,立即就晕了过去,臀下已经是一片鲜血漓漓。苦尽甘来晕过去之后他就没有了一丝的直觉,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疼痛没有比从前减少半分。他颤抖着睁开眼睛,就看见床头上坐着一个大夫,正在给他换头上的湿毛巾。他&ldo;嗯&rdo;地呻吟了一声,嗓子里却又干又疼,然后就听见头顶上一个声音问:&ldo;醒了?&rdo;他只看到模糊的一片光,闪烁了好长的时间有终于清晰了。李尽忠依旧是那张冷峻沉静的脸,只是眉头紧紧蹙着,伸手摸上了他的脸庞。&ldo;烧退了就好的快了。我只能治这些皮外伤,腿上的骨头断了,得请专门的大夫来。&rdo;那大夫说着就站了起来:&ldo;我去配个方子,大爷支个人跟我去取药。&rdo;&ldo;三茗,你跟着大夫去。&rdo;三茗应了广声,就跟着大夫走了出去。阿秀闭着眼睛,眉头微微抽损,似乎疼的厉害。李尽忠就在刚才大夫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轻声说:&ldo;你别乱动,动了更疼。&rdo;阿秀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李尽忠的脸,忽然有了孩子气,说:&ldo;不动也很疼。&rdo;&lso;李尽忠的喉咙微微上下掼动,薄唇抿着,却没有再开口,只握住了他垂在床边的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大拇指。&ldo;是我对不住你,没保护得了你。&rdo;李尽忠忽然说:&ldo;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了。你好好养伤,我过会儿再来看你。&rdo;李尽忠走了之后,石头他们就跑进来了,胖子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被子往底下看了一眼,脸色都变了,说:&ldo;大夫人这么狠。&rdo;春穗又帮他把被子盖好,小声问:&ldo;你怎么样了,大爷把你抱进来之后一直没走,我们在外头守了一天,也不敢进来。&rdo;石头脸色也不好看,他知道书的事儿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他帮着阿秀买书,阿秀也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么多事情。倒是胖子一点异常的神色也没有,虽然他也知道偷盗的事情跟他扯上点关系。阿秀浑身疼,直哼哼,胖子他们就是想跟他说话他也没有心情,春穗就说:&ldo;咱们还是回去吧,别打扰他休息。&rdo;他们走了以后,阿秀睁着眼睛看着上头的帐子,默默地回想曾经发生的事情,这么一想起来他心里头不只有余悸,还觉得很不甘心,唯一觉得理亏的,就是他确确实实是偷了李尽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