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管曾经揪住这人的腕子,质问:&1dquo;你这厮果真给丹吉措下过蛊?这就装作没事了么?你打算啥时候把娃儿身上的蛊给解了去?!”
大巫抖了抖袍袖,没抖开手,腕子猛地一抽,像是一条蛇,从大总管的铁掌中滑脱,遮挡在帽檐下的视线深深地盯着丹吉措,脚底飘忽,跑走了。
丹吉措总觉得那男巫婆对自己十分不友善,yīn险全藏在暗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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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冬去net来,工程队在葫芦桥畔炸山筑路,而总管府的庄丁们被派了去给大总管的gan外甥修院坝,小花楼。
丹吉措的居就坐落在云顶寨的寨东头,与总管府隔着好几条街。阿巴旺吉是故意要将小阿夏搁得远一些,免得被旁人起了疑心。
而丹吉措也终于从总管府这里拿到了一张身份凭据。大总管用手指蘸了印泥画了押,免除丹吉措的劳役年期,给他人身自由。他现下再不是小俾子了,身份约莫应当算作是责卡,可以自由出入永宁坝子,想留下就留下,想离开就离开。
当然,他再也不想离开。
想在云顶寨里造一个安稳的家,踏踏实实地度日。
他的居图纸是一座小小的院坝,没有内院外院的间隔,只有两扇朱漆小门,一道骑门楼子,一间供奉灶神和摆放火塘的母屋,一间磨坊兼粮仓,一个能盛放两匹马的小马厩,最后就是母屋头顶二层上的小花楼。
丹吉措在大总管面前打滚,坚决反对盖那座花楼。那是姑娘小姐们住的地方,咱好歹算是个正牌的公子,我怎么能住花楼呢!
大总管冷笑,老子就要你住到花楼里头去,后墙上开个小窗子,老子每晚黑就溜到你的小院子里,去爬那扇小窗户!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小院落很快就竣工了,丹吉措于是搬了进去。
左邻右舍的摩梭人家都是人丁兴旺,上有阿依,中有母、舅,下有一群小娃娃,而丹吉措段公子却是形单影只一个人,无亲无故,无长无幼,顿时又觉得院子里太冷清,整日里就只能与马厩里的一匹小马驹和猪栏内一公一母两头肥猪相伴。
母屋的一侧墙壁上挂着好几条漂亮的腰带和方巾,另一侧则挂了一整幅缎面刺绣的唐卡,都是小仙鹤的绣工。他把母屋当作了自己的手工作坊,摆了一架大总管从县城里给他买回来的绣花机,平日里承接各种绣活儿订单,给寨子里的大姑娘小伙子们定制绣品。
他本就无田无地,也不懂得做农活,就打算凭自己这一项手艺,胡乱混一口饭吃。虽说他男人出手很是大方,给小阿夏置起了全部家当,丹吉措却并不想做一个吃软饭的公子,总觉得花了男人的钱,在对方面前都抬不起头挺不起胸压不住那一头野牦牛,气势上就矮掉一截。
龙华铺最繁华的那一条皮匠街上,本来已经有数家开店的绣坊,可是很多小妹伢专门喜欢跑到丹吉措的小院子来买绣品。
说是来买绣活儿,其实更多的是来瞧相貌清秀文雅的俊人儿。那些个十几二十岁的姑娘们一点儿都不害臊,每一回进了院子,抄起个小板凳就坐到火塘对面,两手支起香腮,不错眼地盯着人看,尤其喜欢瞧丹吉措讲起话来温柔和气、时常还会害羞脸红的模样。
姑娘们当真没见过这样温软书生气的男人,总觉得这人不像是生在这混乱年月的山沟沟里的人。
若是只来一个两个还好,最让丹吉措无地自容的是每逢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寨子里的姑娘一来就是一个排的火力!在母屋火塘旁坐得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全部都在兴致勃勃、含qíng脉脉地注视他在绣花机上忙活。
既买到漂亮的头巾,又围赏了俊俏的男伢,一举两得,姑娘们觉得这钱花得真值得呐!
虽说是出卖了色相,可也算是用自己的一张脸和一双手挣一口饭吃,丹吉措觉得这日子过得也挺舒服的。他对于姑娘们伸过来的手指头和抛来的橄榄枝总是埋头视而不见,婉转地拒绝。本公子绝对是卖艺不卖身的喂!
第五十三章独院小花楼(下)
自从有了独门独户的小院落,午后闲来无事,丹吉措就将小侍卫请到自己家里吃茶聊天。
小侍卫对小公子的花楼赞不绝口,一脸的艳羡。啧啧,瞧瞧,永宁大总管的小相好,这身份地位可就不一样了,就连住起的院落都不一样。削皮露瓤的整整齐齐的杉木楞子,斜坡顶的房檐,屋顶叉起铜鹿角,四檐挂着铜铃铛,檐下的石槽石臼可都是总管大人亲手做了送来的!
丹吉措对小侍卫的揶揄很不以为然,你羡慕我什么?你这家伙眼下是不是也快要住到人家白水小美人儿的家里去了,做人家倒cha门的姑爷你多滋润呐,怎会羡慕我呢!
丹吉措笑说:&1dquo;小林子,我一个人住着也怪寂寞的,不然你搬来与我住一个院子呗,如何?”
小侍卫抖了抖肩膀,一只手掐住自己的脖颈,做不寒而栗状:&1dquo;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天呐!与公子你住一处,你那个野牦牛男人还不得把我给踢蹚了!”
扎西跑了一趟小县城,买回来一堆小娘们儿用的零七八碎玩意儿,掏出来一一地显摆:&1dquo;喏,这个叫作雪花膏,那个叫做慡身粉,还有这个这个,叫作什么花露水,香喷喷的呦,公子你要不要来一些!”
丹吉措嫌恶地挥挥手,挥掉满屋刺鼻的香气,讥笑地说:&1dquo;你买这些姑娘家用的东西做什么呢?小林子你怎的有这种毛病,喜欢把自己搞得香喷喷么?!”
扎西瞪了瞪眼:&1dquo;这这这又不是我自个儿用的!我当然是买给人家姑娘的了,嘿嘿,嘿嘿嘿!”
丹吉措凑过头问:&1dquo;你与那白水姑娘怎样了?究竟是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