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坝子里所有人见到宗光赞少爷都要低头哈腰,恭恭敬敬。谁人都知晓他是那&1dquo;苏油茶桶”的大儿子;大伙儿也都明晰,永宁大土司的位子是世袭的。没准儿哪天那只&1dquo;苏油茶桶”吃多了噎住喉咙,咯屁了,这位大少爷可就要继位了。
宗光赞伸出大手潇洒地在半空中一挥,那气势恨不得把整个泸沽湖的一片大好湖光山色,通通都揽进到自己怀中。他用慡朗的声音吩咐道:&1dquo;来人,搬三担麦子来!我说管家的,本少爷可是连本带利都给你付了,不缺斤短两的吧,啊?”
宗光赞用倨傲的眼神自上而下扫过管家那一张十分不舒坦的面孔,胸中胀满了得意,于是转头摆出一副英俊得有些腻的笑脸,对白水家姐妹说:&1dquo;三金姆,你欠起的租粮,本少爷方才已替你缴了,你这下子可以放心了,你全家冬天不会没得粮食吃!”
三金姆收敛起神qíng,低声说:&1dquo;宗光赞少爷,你的粮食我们不能要。”
&1dquo;本少爷本来也没说是给你的啊,是替你缴纳给大总管的!”
&1dquo;&he11ip;&he11ip;那不是一样么。”
宗光赞唇角的笑容消失了:&1dquo;你不收我家的粮食,那就得连本带利地还账,你还得起么?!不是本少爷瞧不起你家,实在是看你家里那破破败败的样子,田地里的野糙都拔不净,你阿咪阿乌也年纪大了不中用,所以今日才帮你这个忙,哼!”
三金姆垂落的眼帘下闪过深深的不悦。大少爷口口声声说&1dquo;不是瞧不起你家”,可是每一字每一句,话里话外晒出来的就全都是各种各样的&1dquo;瞧不起”。
宗光赞大少爷又上下囫囵地打量了几把白水三金姆,掉转缰绳,马后屁股上那一条粗黑油亮、编成大麻花的尾巴,抖动出一股子的志得意满。
管家的悄声嘟囔了几句,拉起粮食车带着人回转了。
白水家的姐妹花不乐意也得被迫接受,因为管事的已经把土司堡来的那三担粮食驼走了,抵了她家欠的租子。
当然更不乐意的是丹吉措的小侍卫,愤懑地盯住宗光赞大少爷的背影,又瞟了几眼白水三金姆,那是千般万般的郁闷和不甘心。方才纠缠了半天也没有说服管事的,&1dquo;苏油桶大少爷”这大手一挥,就凭空变出三担粮食来,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丹吉措对扎西耸了耸鼻子:&1dquo;你都瞧见了?”
&1dquo;瞧见了,哼,宗光赞那家伙,平日里跑到别人家收租子可也是黑黑的一张脸呢,哪一家也不能少缴给他。今天摆出一副好人脸,把东家西家收来的麦子替三金姆缴租税,分明就是,就是&he11ip;&he11ip;哼!”
丹吉措笑道:&1dquo;分明就是没安好心,醉翁之意不在那三担麦子,是吧?”
扎西撇撇嘴:&1dquo;唔,谁让咱没有田、没有地,就是个地位卑下的俾子呢!空有一身力气,都没处使!”
&1dquo;谁说没处使?小扎西,你可要加把劲儿啊!”丹吉措用食指刮了刮扎西那冒出浓浓酸气的脸孔,唇角闪出善解人意的笑容。自己的小侍卫看来已经长大了,脑筋活动了,心里能填进去个人了。
扎西颠颠地追着土司堡家丁的队伍走了,在山路的尽头还依依不舍地对丹吉措挥手。俩人约好每隔三天就趁傍晚歇工时悄悄溜出来,去皮匠街的棠梨树下约会。
谁让咱没有田、没有地,就是个地位卑下的俾子呢!
丹吉措觉得,他的喳喳呼呼的小侍卫难得的脑子清楚了一回,这一次说的真是没错。
无田无地,无钱无势,时时事事处处受人轻慢,鄙夷,更要命的是稀里糊涂地顶起个&1dquo;大总管的gan外甥”的狗屁名头,屁都不值!
就连自己心里喜欢的人,竟然都要不起,不敢要。
小扎西是这样。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第二十四章巧手绣美名
大总管家的老阿依身子骨似乎越来越硬朗,坐在炕上,腰杆已经可以挺得很直。循着房梁上麝香盅的馥郁浓香,她用两只手臂撑在炕沿上,两脚放到地上,趁着屋里没有人,试着自己下地。
&1dquo;阿依!”丹吉措迈过母屋的门槛,绕过火塘。
&1dquo;唉呦,我的小仙鹤小孙孙宝贝儿,快过来!”
丹吉措露出乖巧的笑容:&1dquo;阿依,你一个人在这里蹭蹭蹭得,你要做什么去?要蹭到灶房里偷吃猪膘rou么?”
&1dquo;哎呦呦,小仙鹤编排我这老婆子!呵呵呵呵,阿依我觉得这两天我这两条腿不对劲呐!”
&1dquo;怎的不对劲?你又不舒服了?”
&1dquo;不是不舒服,是太舒服了!我这两条腿怎么这么有劲儿了呢,就总想动弹,晚上睡觉都跟癔症了似的,竟然总是想蹬被子。阿依我就觉得啊,不能总是窝在netg上,是该下地走走了!”
&1dquo;嗯,好!那我扶着你下地走走。可是&he11ip;&he11ip;你的鞋子呢?”丹吉措用两眼快地往netg铺下一扫,一只鞋子也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