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走着的是大总管家的达娃。小妹伢穿着摩梭姑娘的盛装,头顶绑起蘑菇伞似的黑色包头,上面缀上各色的宝石串珠,粉红色小褂下扎着七彩绣线围腰。
达娃指着两座山之间一道幽深的fèng隙说道:&1dquo;这就是乱葬崖,就在格姆女神山和她隔壁的则技男山之间。”
&1dquo;则技男山?”
&1dquo;是的。泸沽湖畔的每一座山都是男女有别的。格姆是女山,守护在她两侧的则技和高沙是两座男山。他们真心爱慕美丽圣洁的女神,愿意生生世世为她站岗!”
&1dquo;是这样。”
达娃却继续说:&1dquo;你看到泸沽湖对面那座山么?那是瓦如卜拉男山哦!他们都是格姆女神的阿柱!”
丹吉措一脸愕然:&1dquo;他们&he11ip;&he11ip;都是?!你们的女神究竟有几个阿柱?”
达娃不以为然地看着他:&1dquo;瓦如卜拉男山神是格姆女神长期jiao往的阿柱,而则技男神和高沙男神是她的临时阿柱。瓦如卜拉男神离得那么远,在泸沽湖的对面,经常要好多天才能与格姆女神相会;他不来爬格姆女神的花楼时,女神就与她的临时阿柱约会的呀!”
丹吉措跌足叹道:&1dquo;这,这&he11ip;&he11ip;一个女子怎能如此不贞,何况还是受到百姓崇敬爱戴的女神!”
达娃瞪了他一眼:&1dquo;你这男子可真是愚不可教!我们摩梭的女子,一个人同时结jiao几个阿柱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qíng,你也可以同时结jiao几个阿夏啊!”
丹吉措皱眉肃然说道:&1dquo;心爱之人不在身边,就近与旁的人苟且偷qíng&he11ip;&he11ip;我断不会做如此轻浮放dang的事!”
达娃撇了撇红艳艳的下嘴唇:&1dquo;哼,那你这辈子要从一而终嗦?世上还有你这样的男子,真是好笑!”
丹吉措抬眼望向走在队伍顶头里的大总管。阿巴旺吉穿起一身摩梭男子的年节盛装,宝石蓝镶嵌绣线金边的大襟长袍,大红的腰带,及膝长靴,肩头背着长长的步枪。
丹吉措心里忽然一动,故作无意地低声问达娃:&1dquo;你的阿乌有阿夏了?”
&1dquo;嗯,有的。”
&1dquo;哦&he11ip;&he11ip;”丹吉措的心突然就一摞,摞进了乱葬崖上黑不见底的天坑中。
&1dquo;听说已经死去了。”
&1dquo;什么?&he11ip;&he11ip;死去了?”
&1dquo;嗯,阿乌的阿夏死掉了。他很伤心,伤心了好多年,好多年&he11ip;&he11ip;”
&1dquo;怎么死的?”
达娃闷头不语,不再搭理丹吉措的刨根问底。
马匪胡三pao的伙计摆满了左边一道山梁,个个荷枪实弹,虎视眈眈。而永宁大总管的马队护卫,也是持刀持枪,横眉冷目地列满右侧的山梁。
永宁三大贵族头领之一的阿巴旺吉在这里与人决斗,大土司和肯布那两位贵族老爷,自然而然地也跑来凑这难得一见的热闹。阿巴旺吉是永宁马队的马锅头(马帮领);乱葬崖上这一场对决,对于永宁坝子来说,是关乎他们的马帮日后在茶马古道上来去行走的体面和命运。
茶马古道上的马帮,行商运货必然要有个领来带头。马帮的领马锅头,他牵的马儿头上要挂一面镜子,照出前方路途上的险境;他的马儿脊背上还要背负一口大锅,负责整个马帮的炊事和生计,因此被称作&1dquo;马锅头”。
在永宁乡民的心目中,他们的大总管阿巴旺吉就是永宁坝子的守护神,出外能挡得住各路的妖魔匪怪,在内能守得起摩梭村寨的仓廪丰裕,四方平安。
胡三pao的一袭光头渍出一层乌青色的茬子;浓眉大眼的五官和下巴颏上一圈髭须,透着匪的凶野和剽悍。秋风凉飕飕地扫过山涧,胡三pao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对襟小褂,襟口全部敞开,露出chao漉漉的胸膛。
大总管也脱掉了那一套华丽的大襟袍子,露出贴rou穿的粗布中衣,缁黑色的肥肥的长裤,裤脚掖进靴筒,看起来像是藏、蒙游牧民族男子的打扮。
永宁扎美寺的班嘉诺大喇嘛被请来做仲裁人。
胡三pao嚷道:&1dquo;班嘉诺大师,你其实也算是他们永宁坝子的人。你做仲裁可要公正公平,不可偏向了那个人!”
大喇嘛手掌合十:&1dquo;我愿意向格鲁派huang教的宗喀巴大师起誓,我是公平公正的。”
&1dquo;好!阿巴旺吉,今日的赌赛你若是输了,你打算咋样,给俺说出个道道来!”
大总管冷冷地答道:&1dquo;哼,老子要是输了,老子的马帮,永远不过你的德钦马道,永远不进雪域高原。你胡三pao要是输了呢?”
&1dquo;俺要是输了,你永宁坝子的马队以后随便踏俺的德钦马道,俺绝不再拦起你!”
两个男人眼中各自喷吐出烈焰,都是一副当仁不让、志在必得的架势。
班嘉诺大喇嘛暗自叹了口气,转起经筒,说道:&1dquo;乱葬崖赌赛艰险异常,难免出现危险。你二人可要想好,生死命运由上苍决定,不可反悔,旁人亦不可相帮。三场赌赛之后各自退去,莫要再起争端&he11ip;&he11ip;”
双方之间的第一场比得是&1dquo;押加”。
丹吉措这是第一次见识到藏地流行的拔河赌赛。所谓押加,就是把一根长绳两端打结,各自套在脖子上,用颈部和腰部的力量拔河。只不过普通人玩押加,是两个男子背对背跪起,模仿大象的姿势,拽着绳子往各自的前方用力爬。而眼前这两个彪悍的男人赌押加,都不爱那个在众人面前跪起的姿势,于是就把一条十几米长的几股拧紧的红绸布,打结后套在各自的脖颈,再缠腰围上几圈,固定紧,面对面地拔河。
当然,普通人拔河,只不过是划两道线作为河界,哪个把绳索的中段拽过自己的河界,就算做获胜。在乱葬崖上公开赌赛,赌的不仅是男人的尊严,也是人命;拔河的河界就设置在山涧中一道宽三米、深数十米的壕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