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布摇了摇手中的经筒,对大土司一揖:&1dquo;格姆女神保佑胡禄达大土司和他的泸沽湖风调雨顺,水美山青。”
&1dquo;哈哈哈哈&he11ip;&he11ip;肯布辛苦啦!”
肯布又抬眼看向坐在对的阿巴旺吉:&1dquo;格姆女神保佑大总管和你的马帮顺顺利利,满载而归。”
阿巴旺吉从唇边闪出一丝淡漠:&1dquo;嗯。”
肯布满脸深刻的皱纹中缓缓抖出晦涩的表qíng:&1dquo;大总管,听说马帮这一次出藏,遇了血光之灾?”
&1dquo;啥子血光之灾,不过是几个不开眼的山贼,想要拦截老子的马队,劫取货物,放几声枪就吓得滚回去了!”
&1dquo;哦?呵呵&he11ip;&he11ip;牛gan巴遇了糟污,苏油包染了血迹,格姆女神的神山和圣湖会为此感到非常的失望,会降下灾祸&he11ip;&he11ip;”
阿巴旺吉打断了对方,从鼻子里喷出一声不屑:&1dquo;哼,下一回肯布大人不妨试一试,自去领马帮进藏,也不必再用老子跑腿!&he11ip;&he11ip;迈不出窝的一只老鸹,还整日里在檐顶上聒噪!”
肯布与大总管yīnyīn阳阳地斗了几句嘴的工夫,胡禄达土司已经咕咚咕咚灌进去了第三碗苏油茶,把肚皮喝成个胖乎乎的苏油桶。
大土司每喝光一杯茶,就要换一只的茶盅;彩绘描金的盖碗,杯盖上的抓手是一枚镶嵌的红玛瑙。他的身躯因为喝多了酽腻的苏油茶,年复一年地肿胀胖,如今需要三个奴仆在身后用力托起他肥硕的臀部,才能够爬得上马背。
大土司是这永宁坝子里世袭的族长。他的地位不会因为才能的高低而有所改变,因此长久以来,人们已经淡忘了他具有什么才gan,何况他也的确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文治武功,私底下在众人眼中就基本等同于一只油茶桶,不停地填充各种美味。
胡禄达就只关心这马帮进出一趟茶马古道,又带回了什么奇的物件和美食供他享用。大总管身后的护卫来旺,于是又得到了露脸的机会,从怀里掏出一张粗纸单据,提着嗓音念了起来。
上好的牦牛苏油一百斤&he11ip;&he11ip;牦牛gan巴一百斤&he11ip;&he11ip;青稞粉五十旦&he11ip;&he11ip;冬虫夏糙、羌活、大huang等各类药品补品五十包&he11ip;&he11ip;
白玉佛像两尊&he11ip;&he11ip;镀金镶祖母绿佛像两尊&he11ip;&he11ip;佛龛二十座&he11ip;&he11ip;大喇嘛的金线袈裟和jī冠帽二十套&he11ip;&he11ip;经幡经筒若gan套&he11ip;&he11ip;鼓、钹、手摇铜铃和唢呐等祭祀乐器若gan套&he11ip;&he11ip;
藏刀五十把&he11ip;&he11ip;提花毛毯二十张&he11ip;&he11ip;粗纯毛线一百卷&he11ip;&he11ip;
堂上坐得永宁最有势力的这三名贵族,将所有趸来的货物分配给了坝子里的二十四家司匹。
而司匹们分到份例的多寡,是按照他们各家祖辈在永宁的资历和功劳簿,与大土司的血缘远近亲疏,以及到三名大头领门下嘘寒问暖、打躬请安、年节送礼的勤快程度来拟订的标准。
一伙人瓜分完货物就开始瓜分奴仆。
堂下跪着的这一大排捆扎好的粽子,被一个一个拎出来给贵族老爷们过目,决定去留,归属,甚至生死。
有家里欠了租粮的责卡(平民),被贬为俾子(农奴),送到大土司这里充服劳役,以此赎租抵债。略有家产的俾子还允许保有自家的木楞房院落,只是每日按时到主人家去服役;那些穷到一文不名的俾子,连家都没有,就只能睡在主人屋檐下的杂役房和马厩里。
还有犯了错的俾子,在上工的钟点竟敢打瞌睡,导致主人家母屋中万年不灭的火塘熄灭了,触怒了格姆女神和冉巴拉,被拉出去割掉了耳朵。血淋淋的耳朵装在小木盒子里,递到那倒霉蛋的主人手里。那位贵族司匹捧着木盒,谢过大土司和大总管的裁决,拎着俾子退下。
段鹄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提走,很快就轮到了他。
大土司吃饱喝足,已有些恹恹yù睡,抹了一把嘴角淌出的哈喇子,抬起沉沉的眼皮扫了一眼堂下的人:&1dquo;嗯&he11ip;&he11ip;嗯?这个娃(俾子的别称)看起来眼生得很呦,哪一家的?”
段鹄不敢照实回答,只能搪塞说:&1dquo;我只是过路的外乡人,因迷路而不当心堕入这里,还请土司放我回去&he11ip;&he11ip;”
&1dquo;啥?外乡人&he11ip;&he11ip;外乡人怎的给捆到这里来啦?”
一旁的大总管瓮声接口:&1dquo;我捆的。”
大土司眼皮一跳,连忙应声:&1dquo;啊?哦,哦,阿巴旺吉你捆的嗦,呵呵,呵呵&he11ip;&he11ip;”
&1dquo;这小崽子看起来鬼鬼祟祟,只怕是混进来的细作。老子想要先问个清楚。”
&1dquo;是,是,问个清楚,是得问个清楚&he11ip;&he11ip;”
段鹄算是看出来了,端坐正中的大土司就是个打哈哈的吃货,油茶和糍粑灌进去不少,没见着往外倒出来什么主意,凡事竟然都要看大总管的眼色。他连忙就对阿巴旺吉恳切地说道:&1dquo;这位总管,我的确只是逃荒过路之人,不是细作,你真真误会了。”
&1dquo;逃荒?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1dquo;我&he11ip;&he11ip;庄户的穷人家,种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