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的最后,他看见黄鼬落了血泪。
……
杨树光芒慢慢散尽后,鱼恒睁开眼,除了叹息一声,说不出别的话。他抬头看着树枝上青泉透明飘摇的灵魂,忽然笑了,心中愁云顿时消散。
“外面风大回屋吧。”楼衍说。
鱼老板一看到楼衍就双眼冒星星,头点如捣蒜,自己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不反驳。
楼衍转过身,眼睛弯了一下。
回到房中,楼衍坐在床边,问道:“我刚睡醒,你要不要睡会儿?”
“那你呢?”
“我不睡,躺一会儿就行了。”
楼衍脱下鞋子,躺在床上。
鱼老板有点局促,这床他是上还是不上呢?
“休息会儿吧,醒了我们就下山。”楼衍说着翻了个身,背对鱼恒。
鱼老板喉结滚动了一下,搓了搓手,走过去躺在床上。他看着背对自己的楼衍,激动的浑身血液沸腾。上一次和楼景途睡在一张床上还是五百年前,不对,他们昨天还睡在一起,只不过自己失忆了而已。鱼恒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亏了亏了,自己怎么不早恢复记忆一天,楼上仙光溜溜,他不就可以……嘿嘿嘿……
下一刻,鱼恒又打消了少儿不宜的想法,上辈子自己就是太急了,老婆才那么不理睬自己,这辈子,他应该慢慢来。没错,慢慢来!趁老婆没有以前的记忆,他可要好好表现,把人拐到手了生米煮成熟饭,即便恢复记忆,他也没办法拒绝自己了!
身边人呼吸平稳,鱼恒听着他的喘息声,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又靠了靠,再靠一靠,直到他与楼衍之间只剩下一枚硬币的距离。鱼老板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刚恢复记忆就动用了那么多妖力,现在忽然疲惫起来。
鱼恒眼皮子越来越沉,深睡了过去。
楼衍在此时转过身,侧过身体,温柔注视鱼恒。
……
与此同时,竹林内若兰睁开了眼。他驱使轮椅走出竹林,路过刺梅林时,停留了片刻。他缓慢来到道观中,抬头看着树上青泉的魂魄,已经流不出泪了。
他静静与树上青泉飘摇的魂魄对视,他看得出青泉的魂魄并不认识自己,也不仅是自己,谁也不认得。
“我哪里值得?”若兰低下头,这句话,轻悠悠的,不知道再问谁。
风吹来若兰的衣袖,在他手臂上有一块儿又大又丑的疤痕,万年巨树亮了亮。
这件事或许连若兰都忘了,但是神树记得。
它的根布满山野,什么都知道。
很多年前,酆都难得下了场大雪,雪下的很大很大,整座山银装素裹。
十九岁的若兰带着黄鼬出观玩雪,雪天路滑,若兰和黄鼬摔进了一个山洞了里,一个瘸子和一个冬日里妖力所剩无几,慵懒不爱动的黄鼬在山洞里相依为命,饿了两天一夜。没有人现他们,也没有人来救他们。
风月正盛那日,一人一鼬抱在一起瑟瑟抖。
“很饿么?”若兰摸了摸怀里无精打采的黄鼬。
黄鼬乖巧的舔了舔若兰的手。
“肚子都瘪了还说没有……”若兰从布袋里摸出一把刀,刀尖锋利,黄鼬盯着刀,抖了一下。
“我最近在读一本书,书里说佛祖割肉喂鹰……”刀锋一下割在若兰手臂上,黄鼬嗷呜一声,慌张得在若兰身上跳来跳去。
“你……叫什么……”若兰狠狠喘口气,冷汗直流,“割的又不是你的肉。”
“我……我这个瘸子是出不去了……你对我好,我谢你也舍不得你。都说……黄鼬有灵……你吃饱了就离开……别回来……”若兰扔下刀,手臂上一道口子,血肉外翻。
“其实早就不想活了……”若兰说完,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青泉咬着牙,使出全身妖力,化为人形背着若兰往外爬,爬到一半就失了力,变回原形和若兰双双摔了下去。
神树本不应该掺和这些,但念在这么多年这小道士为自己浇水施肥,悉心照料自己的情况下,把他们救了。
什么情啊爱啊,神树不懂。但神树觉得,黄鼬当年被小道士救了一次就能陪他十年,那这次,黄鼬或许会愿意陪他生生世世。
神树猜对了。
鱼恒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睁开眼时楼衍似乎睡了,他伸出手描摹楼衍脖颈上红线,眉头皱了下。
这个红线……
他坐起身,看向窗外,此时天色已晚,神树上光芒点点。鱼恒远远就看到了树下的人,他看了眼楼衍,再三确认没醒后,跳出窗外。
他光着脚坐在冰柱上,来到若兰面前,手心中出来凭空变出两颗冰核桃,在手中转来转去。估摸是年纪太大了,玩核桃的手法和隔壁张大爷一样熟练。
“和我走吧,我送你入轮回。”鱼恒伸出手,“上来。”
若兰双手缩了缩,抬起头,不卑不亢的说:“我想留在这。”
“理由呢?”
“没有理由。”
“……”鱼恒硬是忍下把冰核桃砸在若兰脸上的冲动,露出一脸笑,“那成吧,我就不打扰了。”
若兰低头,“谢谢。”
鱼恒让傻柱驮着他往回走,他本以为若兰会叫住他,问他关于青泉的事情。结果若兰一个字也没问,也真是能憋。
回到房中,鱼恒看着还在睡觉的楼衍,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装在包里,然后让傻柱把睡着的楼衍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