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哥真会为难人!”另一个名叫小鱼的跟班笑道,“这条小溪起码有五米宽度,叫一个八岁的普通人过来磕头岂不是要他命嘛!”
“小鱼,这你就不懂了,”又有声音道,“咱们天保少爷何等高贵的身份,一个脏兮兮的平民又怎敢跪在少爷面前磕头?至少叫他趟过小溪,洗净洗净!”
小鱼正要说话,看到雪炎的眼神,立刻住嘴。
“不愧是贱民,只会躲在女仆的身后,叫什么男人!”见蚁升不买账,须天保使劲嘲讽。
“我本来就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啊。”蚁升心里苦笑,并没理会。
对岸的少年看着蚁升牵着雪炎的手就觉得不爽,他曾多次求爹把雪炎买过来,可是千方百计都不能成功,出多少钱都没法打动蚁梆子,又因为忌惮蚁梆子,不能乱来。
这时碰着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蚁升。他跳上一块两米高的巨石道:“本少爷告诉你,今天你不过来磕头那就只有死路!”
“别理他,我们走!”蚁升道,拉着雪炎继续往回走。
雪炎听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气得抖。她觉得诧异,主人的性格何时这么能忍了?
对岸的须天保也觉得奇怪,蚁升可是他们口里称呼的“小魔头”,虽然没有修为,只是个畜妖族贱种,但和他们打架从来不认输。打起架来像个小魔头,而且力气贼大,要是以前,有一句侮辱他的话他都要拼命。
他还记得三年前雪炎没有出现在这个镇子的时候,虽说那时候没有马善跟着,可他们五个一起上也只和蚁升打了个平手。要知道他们五人,除了小鱼外,几个的年龄几乎都大过蚁升。
看蚁升拉着雪炎往回走的背影,须天保感到在小厮面前被蚁升忽视了。这哪能忍,他气得满脸通红,在几个跟班的注视下大声叫道:“贱民!你是不是怕本少爷。”
他的语气里不乏骄傲之色,但也有一丝隐藏极深的胆怯,这一点或许就连他也没有意识到。
蚁升气得牙恨恨的,很想转身越过小溪,一拳打在须家少爷的小白脸上。
要在一天前,他肯定会这样干的,而且自认为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十分出色。但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和小孩子计较的兴趣。
“同样是须家人,怎么和须迷那小妮子差距这么大!”蚁升嘴角无奈地耷拉了一下,继续往回走。
打了他不划算。这是蚁升心里冒出来的又一个想法。
以前雪炎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和须天保几人打架,最后吃亏的总是自己和爷爷。当然他也不吝啬往须天保欠揍的脸上来上几拳。然而打得越狠,往后爷爷受到的欺压就越严重。
可蚁升到底是一个行动过思想的孩子,每次都是先动手了再思考其他的。
至于雪炎在蚁升身旁的时候,他们几个要打架也得掂量一下再行动。
因为他们都清楚激怒雪炎的后果还是很可怕的。这一点在三年前他们就已经体验过了。
然而这次,须天保在众小厮面前感到丢了脸,也不愿当个缩头乌龟,在对岸怒声骂道:“贱种!本少爷何时让你走了!给我站住!”
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的感觉,他也顾不及雪炎会不会私下报复,纵身一跃跳过五米宽的小溪,追了上去。
对这个宽度的小溪,马善自然也轻松越过。然而小鱼等几个小厮就有得受了,慢慢跨入溪水,洑水而过。
小鱼这个须天保身边年龄最小的跟班,在过溪水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有多慢走多慢,而且特别谨慎,仿佛在对岸等着他的,不是少爷,而是漫山荆棘。
没必要太拼命啊。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在他的人生理想中,他想慢慢长大,抱着一棵不大不小的大树遮风挡雨,再长个几岁,随便选个不大不小的公会、流派或者宗门加入进去,混个几年,随便习得些不大不小的本事,然后出来进入仕途,搞个不大不小的官儿——不需要上战场那种,娶个比母亲稍微温柔的媳妇儿,生几个女儿,然后缓慢而愉快地度过美好的一生。
啊,人生充满了阳光,真是挡也挡不住!
有时候他就搞不懂了,像蚁升和山娅这样一根筋的人到底是怎样的构造,随便向大树低下头,展颜微笑啊,拍拍马屁啊,这样不就获得一个容身之处了?偏偏带着一个凶巴巴的女仆,到哪儿都生怕弄丢了似的。
女仆吧,还是得讲究温柔,媳妇儿则讲究贤淑,红小妖虽然长得还是挺耐看,但能当饭吃不成?
他记起来上次被雪炎瞪了一眼就差点晕倒的惨状,直呼要命。
那是他们几个瞅着雪炎离开蚁升的时候,叫上马善,将蚁升痛扁了一顿。结果那天深夜,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夜深时分,一家家拜访了他们几个。
第二天他们醒来,直到父母看见他们一夜浮肿的脸,才知道睡梦中遭了一顿毒打,而且还是专打脸那种。
那件事情的真相只有小鱼一个人知道,因为他只挨了一拳,被瞪了一眼,伤势最轻,所以直到现在也不敢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想到那个娇小身影宛如野猫一样诡异地出现在自己屋子,恶狠狠盯住自己的感觉,小鱼感到今儿的溪水格外冰凉,不禁打了个寒颤。
岸上,须天保去了又来,看见小鱼这等跟班仍在划水,还有个不知死活的竟然摸了条鱼,不禁有些恼怒,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点,给本少爷上啊!”
小鱼苦恼地应和道:“少爷,今儿溪水太深……太凉……”
然而夏日炎炎小溪旁,有蝉等不及破壳而出,怯弱地试了试嗓音,开始呜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