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npc对玩家痛下杀手的前提是玩家满足某个死亡条件,比如强迫症晚期的Boss面前把直线画歪,在原型是牛的怪物眼前露出本命年的红内裤,对失恋的女鬼秀恩爱,当撩了就跑不负责的渣男……还有更刁钻的副本,会因为玩家左脚先迈进副本而把人划分到“今夜汝与美丽月色永别”的谋杀红圈内。
自然,也有祈秋这种什么都没干,单纯香喷喷是块美味小点心而被不讲道理追杀的天选小饼干。
反正无论怎样Boss都要针对自己,祈秋早就看淡了副本圈圈框框的死亡条件,许渊提起她才后知后觉巡夜人是在寻觅满足某个条件的玩家。
“它找到了。”许渊在祈秋耳边低低地说。
呜咽的挣扎声从231号病房里传出,人在将死关头绝望的反抗被压抑在浓稠的黑暗中,只余短促的残响。
走廊安静极了,静到能听见水珠从衣角落下,滴答砸在地面上的清脆声响。
呜咽声尚在空气中回荡未消,与231病房只一墙之隔的玩家却嗅到了极为浓郁的血气,与地面淅淅沥沥的积水混为一团,开出大朵大朵墨染的花。
吱呀——巡夜人推开231病房的门,它的步伐放缓了许多,低垂着头被它抓住后衣领向前拖行的人一动不动,手背在地面上拖出狭长的水痕。
抓到人后脚步声都和缓了,许渊想,之前那么急切果然是怕一无所获。它抓不到人会怎样?会不会被比它级别高的怪物塞进牙缝当下酒菜?
他随意猜测着,听到身边的人略带疑惑地说:“那个人,居然是玩家?”
“嗯?你为什么认为他不是?”许渊好奇地问。
“上午他亲口说的。”祈秋道,“我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敲门,问有没有愿意帮帮好心护士长的乖巧病人来535房间大扫除。当时他被邻床的病友咬掉手臂半块肉,却一口回绝我的招工,让我快滚,不要打扰他和病友交流病情。”
“他的逻辑和病友们高度统一,又一副‘你怎么那么碍事休想拉我去打。黑工’的暴躁脾气,我怕把病患刺激出个好歹,没敢打扰他们相亲相爱。”
绝大多数玩家都在收到隐藏任务提示后积极主动登上护士长的贼船,少部分犹犹豫豫的玩家也随大流拎着扫把到535参与毁尸灭迹的团建。
祈秋真没想到有漏网之鱼,不信任务提示不信她,特立独行做自己。
特立独行没什么不好,祈秋自己就是最异类的玩家,她和许渊就没按副本的正常节奏走过。
前提是,他有无惧无畏的底气和与之匹配的实力。
“你猜,他是做了多余的事情触碰到死亡条件,还是什么都没做所以踩中了死神的袍角?”许渊仰仰下颌。
“在被巡夜人拖出来之前,他大概没走出过231的门。”祈秋回答道。
连赌一赌任务提示都不敢的人,怎么可能敢离开貌似安全的病房。
“只有小孩子才把能关门的密闭空间当作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许渊伸了个懒腰,“我回回进游戏,回回碰到这种人,恨不得把自己锁在保险柜里锁个七天七夜,说服他们探索副本可难了,像我上赶着让他们去死一样。”
所以他才喜欢一个人,说走就走,拎着刀哪里不能去?
“鸵鸟心态。”祈秋突然问,“这么说,你很讨厌在副本里只会躲着的那类玩家?”
“基本是这样。”许渊先是点头,又想起什么似地说,“也有例外。”
“这个讨厌条件对我家啾啾不适用。”许渊说着说着笑起来,“我记得,第一见面的时候她被丧尸逼到女生宿舍开水房死角的样子,好可怜好可怜,我都搞不懂她为什么不往楼下跑,偏要躲到开水房。”
祈秋死也不会告诉他,她去开水房只是为了接热水泡红枣枸杞茶。
“我再去晚一点,她是不是会被丧尸撕碎呢?”许渊摇头晃脑,“血溅起来很漂亮,如果是啾啾,定格在惊愕与恐惧中的脸也好看。但不是太可惜了吗?果然还是活着乐更多。”
“何况啾啾一点儿也不鸵鸟。”许渊眯着眼笑,“上次把她关在安全区,她一直闷闷不乐的。要不是我特意锁门,肯定会偷偷跑出来。本事不大,胆子不小。”
祈·天生是个劳模·秋:够了,打住,不要再说了,没耳朵听。
“二楼巡查完毕,它下楼了。”祈秋跟上巡夜人,“一楼是输液大厅,它要把尸体拖到哪儿去?”
巡夜人漆黑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祈秋抬抬手,百目女赤红的眼珠绕过墙角,将瞳孔中容纳的视野投影到本体的脑海。
一片浓雾。
白茫茫的雾充斥整个一楼,遮住了输液大厅唯一一只钟表的表面,遮住了通往医生办公室与护士长休息室的路,一切吞没在白雾中。
祈秋先前还想熄灯前回到护士长休息室,医院虽然对病人恶意满满,对给它打工的医护人员总该珍惜来之不易的劳动力。
事实狠狠打脸,不怪这鬼医院员工稀少,仅有的员工怕不是被它自己祸祸完的。
许渊看不见,乖乖等着祈秋给他描述情况。
之前说过了,祈秋全部的叙事抒情技巧都用在阴间小白花和怨种总裁的地府爱情故事上,现实中她的语言显得有一点贫瘠,想不出美好的比喻。
“一楼全部是雾。”祈秋试图让许渊在脑海中想象画面感,“白雾……对,吃麻辣牛油火锅的时候,锅上空飘的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