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心疑惑往前去。原本守卫森严的道边果然空无一人,他行了许久不见人影,倒有些后悔方才未曾叫住那两名婢女问话。
也罢,既是在九重天,还是回太晨宫更便宜些。
方才见三十六天一片宁寂,危机应该是过去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凤九和小狐狸崽们,今日事出紧急,他还未及与他们说话安慰一二。
滚滚和攸攸本与阿离一同玩耍,谁知遭遇今日的变故,想是吓坏了,那时他匆忙间将小团子们扔向后方,也不知力道是否合宜、他们是否无恙。
还有凤九,他权宜之下将她与众人一同护于结界中,未曾特别关照她什么,她是不是担心坏了?
未几,东华已踏上了一十三天。
不知是否因着天光有些淡,这一十三天的旧景看着颇为失色。芬陀利池中的白莲开得凌乱,有的过高,有的过满,几支残荷的枯叶不及清理,混在大片的浓绿中,因失于协调而显得违和。
这让东华有些不解,以重霖的性子何时放任过这样的“不规矩”!
他又被苍白的宫墙吸引了注意。他记得宫门前的那条甬道要更明快些,宫墙的颜色也更柔和些,宫门后的两株阎浮提树葱绿茂密,自成一景,可此时伸出宫墙的枝丫却是光秃凄清,了无生气。一阵凉风吹来,更添三分萧瑟。
东华止住了脚步,他蓦然觉得一切都有点陌生,是不是他遗漏了什么关键的讯息?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转过头,一名天将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奔过来,见了他似乎松了口气,上前行礼道:“君上,原来您在此处!大家都在等您!”
东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定自己不认识他,疑惑道:“等我?”
“是啊!您与天君商定的正是今日!”他看看天色,急道,“时辰就快到了,还请君上快随小人前去!”
东华不知他何事如此焦急,但如夜华相邀定是有急事、大事。只是此时自己已在太晨宫外,只差几步便可见到凤九,他想了想,吩咐那人:“你去与帝后禀告一声,就说我去去就回!”
不想那人摆摆手道:“不要紧不要紧,帝后已经知晓此事!”
小白知道了?可自己却不知道,岂不怪哉?
东华觉得今日自己好似陷入到重重迷雾中,一路行来仿佛处处有疑窦、件件有破绽。莫非自己是在什么虚幻的梦境里?
这念头一起,他还真不确定起来。毕竟此前他明明刚经过大战,可一身衣衫如旧,还怪异地来到这人烟稀少的九重天,景物虽相似却少了熟稔的感觉,碰到的仅有几人还都说着自己不甚明白的话!但他又不得不跟着眼前这人前去,如无下文怎么判断是哪处不妥?
他不动声色看了眼那人,缓缓道:“好,头前带路!”
那名天将神情甚是焦灼,即便脚下飞快,仍自念叨:“不知来不来得及……”
东华跟得从容,步履之间还在暗暗观察周围。
此处确是九重天的样子,宫楼巍峨,殿宇堂皇,只是其中的仙官侍从仍旧不多,除非是天庭倾巢出动,否则实在不该是如此光景。
离开一十三天后,他们往南天门方向去了。
行至半路,天色突然暗了一暗,带路的天将仿佛被蛰到了一般跳起来脚:“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麻烦您再快点!”
他脚程又再加快,回头见东华依旧不紧不慢,抓耳挠腮恨不能过来拖了他往前走。东华觉得,这小天将倒也有。
好不容易到了南天门。
南天门外人头攒动,东华一眼望过去,却未见到有哪张熟悉的面孔。
最开阔的地方搭了处高台,高台上已有不少人围在一起,都望着前方指指点点。
那名天将努力分开人群,东张西望地找人,似是未现目标,又扯过身边一人问道:“天君呢?我得回禀天君,君上找到了!”
那人本在专注看着前方,被人无端打扰有些不快,转头见到天将十分不耐,翻着白眼道:“找什么找!等你找来黄花菜都凉了!”他又朝着前方努努嘴,“看,尊神不是在那里!”
天将顺着那人指的方向定睛一看,不由瞠目结舌:“这这这,这怎么可能!”他又转头上下打量东华,结结巴巴问道,“你,你到底是何人,怎敢冒充君上!”
东华也在望着那人手指的方向。
南天门外的苍穹之上已然缓缓出现了一个大洞,漆黑的洞口仿佛吸食着九重天的光线,周围慢慢地暗沉下来。
东华皱了皱眉,他感觉到有什么气息从那洞中释出,无影无形却不断消减着此处的仙泽。
附近的殿宇一阵虚晃,聚在一起的众人起了骚动,有的说:“尊神该出手了吧!”有的面有忧色:“不知管不管用!”还有人嘀咕:“死马当作活马医,还能怎么着!”
方才那人大叫一声:“噤声!”高台上下一片宁寂,衬着黯然的天色格外沉郁。
东华此时方注意到大洞下方有两人相对而立,正在虚空中抬手凝结术法。两道术法力道相仿、属性相同、彼此交织、互为补充,化出一块坚实的镜面,向上抬升至洞口,镜面一闪,洞口处便多了层泛着银光的薄薄屏障。二人手中未停,又凝出一块镜面送至洞口,洞口处同样闪过一道银光,屏障被加固了一分……如此重复了十数次,洞口已肉眼可见地生出一面光华闪耀的银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