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与凤九自然不用循了凡人的手段前来,虽说在凡世不便多用法术,但事急从权,这种境况下东华并不吝些许修为。
越是靠近落霞山,二人越能感觉到滚滚的气息。果然是在此处,凤九提起的心倒是放下一半。
往下看去,轻漾的湖水之上,一弯上弦月浅淡如影,山中一片黑暗,偶有夜枭的咕咕声响起,于空旷的山野中格外衬托悚然的气氛。山顶某处闪烁着些许微光,只此处掩于厚厚迷障之中,若非近在咫尺或身有看破掩蔽的法力,委实难以现。
东华挑了靠近山头的一处奇石边落下云头,二人打算趁着夜色前去查探。
二十来步开外的树丛后一阵响动,窸窸窣窣地转出一行人。虽是月黑风高,以东华与凤九的目力却是看得分明,说是一行也不过三人。来人听得动静,熟练地拔剑出鞘,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低声喝问:“来者何人?”
这话却不好回应。说是本地人吧,不知这落霞山上可有农户樵夫落脚,且四周黑咕隆咚的也不点灯火,怎么说都不太像是本分人;说是行路人吧,这荒郊野外、孤山险地,却是要作何营生拐到此处?饶是二人一个嘴毒一个嘴巧,一时也未寻到恰当的理由,便一动不如一静,默了。
对面不见回答,又生警觉,一道微弱的荧光亮起,另有一人插话:“你们是人是妖?”
这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东华借着微光朝三人望去,头顶混元髻,身着素道服,手执斩妖剑,正是一副道家装扮。方才插话之人落于最后,却是前几日在湖边遇见的小道士。
“原来是莫道长。”东华想起那日的事,语气中有几分放松。
为那人回头问道:“五师弟,你们认识?”
小道士莫问听闻,上前几步仔细瞧了瞧,喜道:“原来是你!”他忙不迭转头给另二人解惑,“大师兄三师兄,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特别有仙缘的那位公子!”
为那位大师兄却不比他单纯,警惕地拉着莫问不让他靠近,仍旧提着剑问:“这位公子,如今这个时候,你们二位到此作甚?”这么一提醒,莫问也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什么,紧张地盯着东华和凤九。
东华见此,对那大师兄倒有几分赞赏,他们既是道士,有些事是显而易见的了,他倒也不必一力隐瞒,于是神色不变道:“我们来此的目的,与众位相同。”
“你们也是来捉妖的?”小道士莫问嘴快,问出口方察觉自己说漏了嘴,他见两位师兄面色黑沉,干笑了两声补充道,“你们又不是修道之人,捉的什么妖!”
“我何曾说过我们不是修道之人?”东华缓缓道。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不肯跟我回山门!”莫问点头释然,“不知你们是哪一派的?”
东华只道:“这却不便告知。”
这凡世间无论是江湖门派还是仙山洞府,的确有些不与外人道的,只不过其中有的属于世外高人不理俗务,有的却是奇诡邪门不敢告人,因此东华虽如此一说,对面那两个师兄仍半点不敢放松。
为的大师兄不欲莫问多言,岔开话题指了指凤九道:“不知这位是……”
东华抓着凤九的手回说:“这是我的道侣。”
“你们果然是双修的,我就说……唔唔唔……”莫问大约是想说可见自己当日的主意不错、双修还是合用的,话音半落就被身边的三师兄一把捂住了嘴巴。
东华与凤九装作没看到两位师兄瞪着莫问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相视一笑心道,小道士的名号取得甚妙,不知这取名之人是否也是不堪其扰。
那大师兄见探不出东华二人的深浅,纠缠无益,便拱拱手说:“既如此,同行也无妨,只盼稍后下需同心尽力方好!”
他这是警告的意思了。东华也不推托,回道:“那是自然。”
于是这一行人便扩充到了五个。
此处离山顶并不远,五人即便行得谨慎也不过片刻就到了闪着光亮之处。
这是个自然而成的溶洞,洞口不大,离洞口几步远便是一个拐角,跳跃的火光映在拐角的岩壁上,隐隐还有些尖利的叫喊声和低低的哭泣声传来。
溶洞门口有两个头角狰狞的人正围着一堆篝火说话。其中一个小声抱怨:“这两天累死老子了,到底要抓多少个小孩!大王只管听那人的,也不管我们的死活!”
另一个安慰道:“你少说两句,小心被大王惩罚!”
第一个又说:“惩罚个鬼,还不是那人在作怪!”
二人一壁说,一壁注意着洞内的动静,倒叫东华他们看清了样貌。
那两人身形与常人无异,脑袋却显得硕大,额未如常生出头,倒是肤如角质、眉骨外突,眼眶周围点缀着规则的硬疙瘩,几道棱线顺着头顶向脖颈延伸,其中一人两鬓处各伸出一排寸许的骨状刺,十分张扬地支棱着。两双眸子尤为妖异,黑色的瞳仁外镶了一道白边,眼白却是带着花纹的黄色。
“原来是两只蜥蜴精。”凤九看看东华,莫非这就是滚滚见到的黑衣人?
莫问那两个师兄虽说同意与他们同行,到底不放心将后背交给旁人,便让他们走在前面。东华与凤九浑不在意,走在前或是后并不妨碍他们看清事态。见三人尚在犹豫怎么可以放倒洞外二妖而不引起洞内的注意,东华倒不介意做一回马前卒博取信任,他利落地一个昏睡诀扔过去,两只蜥蜴精已然悄无声息地倒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