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正想应下,又想起方才嫡母的表情和举动,那分明是想把嫡妹同顾二叔凑到一处去的……她还是别去讨人嫌了,万一惹恼了嫡母,总是不大好的。便想了个由头拒绝:“我就不去了吧,下一册我得在一月之内写完,时间不大够用呢。不若,五妹妹先把顾二叔同你说得故事记下来,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儿,你再说与我听。”
“好吧……”如兰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一个月之后我还能记得多少啊!”
墨兰温温柔柔地说:“没关系的,你记得多少就说多少。”
如兰这才应了。
墨兰想着,若是如兰天天来给她说故事,是不是,她就能同这个妹妹更亲近些呢?
可没了话本子这个话题,如兰好像和她也没什么话说,转头和明兰叽叽喳喳起来。墨兰微微垂下头,方才的好心情瞬间没了,又有些失落了起来。
她们不知道的是,永昌伯爵府的梁六公子,梁晗,此时正远远地坠在她们身后。目光近乎炙热地盯着墨兰的背影,仿佛要将小姑娘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他的小厮双瑞在旁边小声提醒:“公子,我们出来得够久了……再不回去,大娘子该问了……”
梁晗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眷恋的目光,低低应了声:“知道了。”却瞧着姐妹几个又走了好几圈,才移动步子,准备回去。
见他终于动了,双瑞微微松了口气。
可梁晗却一步三回头,走出去几步,就回头瞧一眼;又走出几步,又回头瞧一眼……如此循环往复,将双瑞都给整无语了。
最后,还是墨兰拯救了他。
她心事重重地跟在两个妹妹后面,突然若有所感,往梁晗的方向扭头看过来。吓得梁晗一个箭步蹿了出去,藏在了一棵树后面。于是,墨兰便只瞧见了双瑞。
双瑞是最近才跟在梁晗身边的,他之前的贴身长随挑云的老母病了,梁晗便给人放了假,让他照看好家里的事儿再回来伺候。所以,墨兰是没见过双瑞的。自然也不会知道这是梁晗的小厮。
梁晗偷偷跟着她的行径,也就这样被混了过去。经了这么一遭,梁晗怕被墨兰现,赶忙下山回府了。
回到梁府,梁晗又喝起了酒。双瑞知道,自己这位公子算得上是家里顶顶好伺候的主子了,人长得好,脾气也好,从不责罚下人。一向胆小的他,在梁晗身边伺候了几天,也敢大着胆子去劝主子了:“公子,您少喝些吧!若是明日到大娘子面前请安时还带着醉意,大娘子又该说您了!”
“我心里有数。”话虽这样说,梁晗往口中倒酒的动作却半分没缓。
双瑞想了想这位遣了人日日盯着盛府,今日又和痴汉一样偷偷瞧人家姑娘,便换了个说法:“可您上次吃醉了酒大娘子就罚您三日不能出门,若是再被罚……恰好赶上盛四姑娘出门……您不就去不了了么?”
闻言,梁晗的手顿了顿,终于还是放下了酒杯,低声道,“你帮我去大哥那里,要一份醒酒汤来。然后替我烧水,我要沐浴。”
双瑞如释重负。
喝过醒酒汤,又洗漱过去了去一身酒气,梁晗方躺上了床。
合上眼,墨兰的身影却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闹得他浑身燥热,怎么也睡不着。
好在,酒劲儿缓缓上来,他借着这几分醉意,才慢慢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又见到了墨兰。
先是初见时的墨兰。胆怯得像只小兔子似的,跟他说话都要用团扇死死挡住脸。可一说起自己的诗,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却又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再是和他渐渐熟络起来的墨兰。这时的她,终于可以隔着一米远的距离,不用团扇挡着脸,和他谈笑风生,说说她的诗词,说说她的烦闷。
最后,是要跟他一刀两断的墨兰。她说:“以后……我们大概就不会再见了吧?”“回去,就把我的信……都烧了吧。”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忍不住一阵阵抽痛。
墨兰第一次那样求他,他自是照做。可将信烧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从火中夺出来一张被烧去了一个角的信,当做自己往后余生漫长寂寥的唯一慰藉。
他以为,自己可以忍住的。
可没想到,越是不见,心中就越是想念。比之前盼着马球会上同墨兰相见时,要更想很多很多倍。
他觉得,再不见到墨兰,他就要溺毙在这漫无边际的思念之中了。
可墨兰不让他去见她……
他没办法,只好遣了人,日日盯着盛家,就盼着墨兰什么时候出门,他能再见她一面。远远地瞧她一眼就好,他不会去打扰她的,就像她所期望的那样。
却没想到……见了一面,那思念却半分没缓,只以一种更猛烈的方式,险些将他击垮——
他梦中的最后一个场景,是他将墨兰抱坐在怀里,墨兰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衣衫,面色也和她的衣裳似的,恰似任人采撷的幼嫩桃花,正娇笑着喂他吃酒。他们就像一对寻常夫妻那样。
醒来的时候,梁晗只觉得下面湿湿凉凉的,好像尿了裤子似的。
他匆匆唤了双瑞来帮他换了床单被褥,又去洗了一次澡,这才将浑身火气去得七七八八。
可那抹桃粉色的身影,却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