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先是愣了半晌。随后终于绽开了笑容,“小丫头年纪不大,看事情倒挺透彻。”
明兰亦羞涩地笑了笑,“那,二叔的决定呢?”
顾廷烨深吸口气,最终做出了决定:“我要去白鹿洞书院。”
明兰盈盈一笑,对他作了个揖:“那明兰便在这里,祝二叔早日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当天下午,顾廷烨便听说,他那把四房五房这两个累赘背在身上几十年都不肯甩脱的老父,竟狠了心,分了家。
五房自知理亏,没怎么敢闹腾。
四房却觉得自己纯属被五房带累了。五房犯的事儿,凭什么将他们也赶出宁远侯府?
一家人便是哭天喊地地闹腾。
又是哭喊着“父亲母亲!你们走了,怎么也不带上儿子啊!你们睁睁眼,看看我的好大哥是怎么对待我的吧!”又是怒斥顾偃开不孝,“父亲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大哥竟全忘了吗?”
顾偃开其人,一生耿直,也不欲与他们争辩,直接命军中的旧部,将他们从角门丢了出去。
将人丢出去之前,顾偃开拿出了老顾候去世前留下的文书,丢给二位弟弟,“当年父亲去之前,就已经将家给分了。我这个做大哥的,不过是看你们这两个弟弟都不成器,怕你们出去了过得艰难,一时心软,才将你们留下了。谁成想,人心不足吞象,你们竟险些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将我的亲儿子冤死!难道你们竟觉得,我对你们这些人,会比对我的亲儿子更亲吗?该给你们的家产,我一分都不会少。不该你们得的,我也一分都不会给。”
处置了四房五房,便该廷炜了。
廷炜一向是廷烨的小跟班儿,原来,竟也是假的吗?
不过,他已经冤枉了顾廷烨数年,不想再冤枉另一个儿子,便将廷炜叫了来,“廷炜,广云台那三千两银子,是你花的吧?为什么记在你二哥哥账上?”
顾廷炜一向害怕这个威严甚重的父亲,嗫嚅了好半天,才把话说清楚:“父亲……我,我那时不是想包花娘的!只是常常和那人聊聊天、听听曲儿!那日,是宣平侯家的非要给她赎身。他……您是知道的,有……有些不好的癖好……我实在怕她在那人手里活不过几日,才头脑一热,买下了她……然后,然后我太害怕了……”
顾偃开平静道:“太害怕了,所以栽给了你二哥哥?”
顾廷炜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我那日,自知闯了祸,慌忙去找了二哥哥,他听说了这事儿,主动说,记在他账上便是……”
顾偃开冷哼一声,“然后你就应了?”
他这副模样让顾廷炜更害怕了,支吾着再说不出一句整话。
顾偃开便沉声说:“你二哥哥替你扛事儿,是他心疼你这个弟弟。于他,是兄友弟恭;于你,却是说明你是个毫无责任心之人,敢做不敢认。”
深深叹了口气,顾偃开这才现,哪个儿子,其实他都没教好。“廷炜啊,你是顾家的儿子,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听你母亲说,你读书没什么天赋。那父亲,便将你送到我的旧部手下,跟他习武,如何?”
其实,顾廷炜习武也无甚天赋。只不过,顾偃开觉得,再没天赋,练武起码可以磨炼这孩子的意志,不至于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哥哥替他背责。
父亲的吩咐,廷炜自然不敢不认,只得应了。
听说了府里这些变故,顾廷烨仿佛与他无关似的,只默默收拾好行囊,准备出了。
动身那日,顾偃开亲自送他出了城。长柏和小公爷也来送他。
可顾廷烨却想起那日,小姑娘祝福他前程似锦之后,他瞧着明兰的圆脸蛋儿上挂着的笑意,玩心渐起,打道:“把我从你盛家的书塾赶走,六妹妹就这般开心?”
明兰那双杏眼一下子便瞪圆了,“二叔这说得是哪里的话?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
顾廷烨“哼”了一声,竟和阳哥儿讨要糕点而王若弗不给他的时候,那傲娇的小模样有几分神似。“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长柏说要让我来你家读书,你母亲可是吓了一跳呢!生怕我带坏了长柏!”
明兰不服气道:“我都不知道的事情,顾二叔又是怎么知道的?”
顾廷烨嗫嚅了几句,明兰也没听清。最后他干脆耍起了无赖:“你甭管我是怎么知道,反正我就是知道!”
明兰气哼哼地丢下一句:“你不讲道理!”扭头便想走。
顾廷烨抬手,想拉住她的衣袖。
却终于还是记起,这世道对女子不公。他若真扯了明兰的袖子,于他不打紧,可若被旁人瞧见了,轻则叫她挨一顿罚,重则坏了她的名声。
他在汴京的名声,已经是臭不可闻了。可不能再带累了明兰的名声。
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也没追上去。只用不轻不重,明兰恰好能听见的嗓音冲她喊了一句:“六妹妹,待我金榜题名之日,定带上谢礼来看你!”
明兰没理他。
顾廷烨便又加了一句:“刚刚说你母亲的话,是我妄加猜测,是我错了!六妹妹原谅我可好?我可不想带着遗憾走啊!”
明兰的脚步顿了顿。眼珠儿转了转,面上终于又有了点儿笑意。可这笑,却很快被她换了一副羞恼的表情,这才转过身去,同样冲着顾廷烨喊了一句:“那二叔中榜之日,可也要带上礼,谢我母亲这些年的照拂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