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来,她有时候非常思念父亲,有时候却也会想,父亲与主母弟弟都葬身大火,那大姐姐二姐姐以及三姐姐都嫁到了夫家,都是安好的,不知道如今过的什么日子?
可外祖母在信中说,卢家的另外三个女孩儿在夫家日子还好,卢家嫁出去的三个女孩儿并未多么伤痛,日子都照样过。
书月怀疑过,也想过等攒了钱回阳城,必定要好好查看一番,那大火是为何引起的。
可现在,她心里慌,原本丝丝缕缕的猜疑,在此时被放大。
父亲未死,徐氏未死,弟弟也好好的,所以……那场大火,究竟死了谁?
书月心乱如麻,最终抓住陈柏行的胳膊求道:“他们治的什么病?往后可还会去你家医馆?”
陈柏行瞧她表情便觉得不对,赶紧说:“那卢老爷似乎患有哮喘,这几日才到京中,身子虚弱,就在我家医馆旁边的客栈住着,每日上午都会去针灸。”
书月咽了下唾沫:“那我明日去你家医馆一趟,暗地里瞧瞧他们是谁可好?”
陈柏行自然答应。
这一晚,书月都没有睡好,等杏儿知道了卢老爷还活着眼珠子也差点没掉下来!
俩人本应该是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何,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大事要生。
第二日,书月跟杏儿一早起来做好了今日的糕点,便告假出了王府。
两人悄悄地到了陈家的医馆,陈柏行安排她们躲在了帘子后面。
没一会儿,到了卢瑞斌每日里针灸的时间,他果然出现了,旁边扶着他走路的乃是徐氏,而卢少云有些吊儿郎当地跟在他们身后,抱怨着说道:“爹,娘,既来了京城,咱们为何不立即投奔宣德侯府?在这街上的小医馆里,能有侯府里照顾得妥当么?”
卢瑞斌立即回头看他一眼,剧烈地咳嗽了一会儿,徐氏赶紧吩咐自己的丫鬟橘子递水。
杏儿躲在门帘后呆呆地看着,书月没察觉到自己眼泪都掉了。
她看到了父亲,她以为他早死了,可他非但没死,甚至卢家其他人也都好好的,哪怕是徐氏的丫鬟橘子都好好地活着。
唯独她与杏儿,为了救父亲,入了大火,命悬一线,如今还落了浑身的烧伤。
卢瑞斌有些不悦地看着卢少云:“你四姐姐与他的事情你难道不知?如今他娶了旁人,我们再去叨扰岂不是不合适?”
卢少云嘀咕:“四姐姐早死了,一个死人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卢瑞斌听了这话,更是喘得厉害,抖着手说:“当初大火,我为了救你,舍弃了你四姐姐,你,你竟然毫无感恩之心!原本你四姐姐得救的几率还更大些,是你母亲求了我一起去救你,你四姐才葬身火海的……”
卢少云不服:“那她活着不也是丢卢家的脸面?谁不知道她上赶着要嫁给晏表哥,结果人家娶了别人,她丢了咱卢家的脸面,死了倒是没人提了!”
卢瑞斌气得差点后仰过去,不住地喘气,徐氏连忙一边给他拍背一边道:“老爷,您自打大火之后身子便不好,迫不得已辞官休养,现如今咱们倾家荡产花了好几千两银子才给少云捐了个官,家里一切都指着他,您可莫要与他计较呀。好歹他是咱家唯一的独苗苗……”
末了,她又低声道:“少云!这是医馆,不是咱们自个儿的家,休要再说那些话,省的被人听去了笑话!”
帘子内,书月面色平静,两行泪不住地往下掉。
她看着徐氏那张干净微胖的脸,想起来父亲曾说的她姨娘给自己留下来的嫁妆,想到那忽然就烧起来的大火,再想到自己跟杏儿为了救父亲才成了如今的惨状……
一切的一切,不得不让人往一个惊恐的方向去想。
可她还是恨,恨自己为什么会相信父亲,相信那晚他对自己的保证,相信他还是疼爱自己的。
他若是真的在意孙姨娘,疼爱自己,又怎会纵容徐氏作践自己?又怎么舍弃了她去救卢少云?明明家中那么多丫鬟奴婢,徐氏的奴婢都能活下来,她与杏儿怎么就要落了个浑身疤痕的下场呢?
身旁的杏儿几乎气恼地要冲出去了,却被书月拉住,二人从后门离去了。
一路上,杏儿气得厉害:“姑娘!那火一定是夫人放的!若不是她,怎么夫人老爷跟少爷都逃出去的,就您逃不出去?”
书月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她自以为的是为了父亲所以才没有逃出去,可现在再想想,或许当初放火的人压根没想过让她逃出去。
杏儿抓住她的手:“姑娘,咱们去报官!去击鼓鸣冤!去告诉端王殿下!好不好?咱们一定要查出来放火的凶手是谁!查出来当初您姨娘惨死的真相!”
书月却惨然一笑:“查?没那么容易查,我父亲是宣德侯府侯夫人的兄长,卢少云如今又捐了个官,他们随便一个人都能压死我们。”
杏儿顿时也失落了,可书月却又淡淡道:“我姨娘的事情年代久远,卢家又有过一场大火,证据实在难以去查。而那场大火也过去了一年多,动手的人必定也被徐氏遣散了,若是她心里有鬼,自然会受到惩罚,若是她行的正坐得直,那便什么都不怕。”
二人说完便回了王府,照例忙活到了打更时分,书月给门房塞了银子,只说杏儿身体不舒服要带出去找大夫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