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卢书月姨娘早逝,若是对她好一些,将来等卢书月嫁到了宣德侯府,他们卢家上下都是沾不完的光。
可徐氏怎么都没想到,卢书月并不争气,这门亲事就这样黄了。
甚至于给卢家蒙羞,害的她出去都被人笑话。
徐氏轻轻叹气:“既知道错了,便该回头,又非得去自取其辱,娘也心疼你。可娘要让你知道,这样的事情往后一次也不能再做。四姑娘啊,娘这十几年从未苛待与你,更不曾动过你一根头丝,但今日你必须得受罚了。”
书月心中痛得厉害,听到这话,忽然就生出一个想法,不如打死自己好了。
亲娘被人害死的事情久远,她思量一番才惊恐地觉当初孙姨娘院子里的人竟然几乎都被打走了,她想查都找不到人。
而晏杭……也的确成了她生命中最大的耻辱。
她活着还能做什么?
结实的木板子打到身上的时候,旁边是杏儿的哭求,书月却一声未吭,身上的疼让她觉得痛快极了。
只有那一下一下,内脏都跟着颤抖的疼痛,才能让她忘掉一切。
汗顺着鬓角往下滑落,卢书月脑子里浮现出亲娘孙氏从前温柔的笑颜,她觉得可笑,怎么多年,她竟然从未怀疑过亲娘的死是不是有什么疑点。
画面混乱地切换,一忽儿又变成晏杭在那个大雨夜在亭子里把她抱在怀里的样子。
那次卢宝月故意害她在郊外的亭子里等了一个多时辰,是晏杭拖着尚还病弱的身子去接她,抱着她告诉她别怕。
他们都曾经很温柔地对待她,可娘亲不在了,晏杭已经是旁人的晏杭了。
卢书月背上处处都在疼,皮肤撕裂了,血浸透了衣裳,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泪混着血一滴滴地掉在地上,忍不住低声唤:“娘……”
还有一声“晏杭”被她硬生生地咽回到了肚子里。
这一次责罚卢书月足足挨了二十个板子,她本身就纤瘦,这二十个板子差点要了她的命,徐氏挥手让人停下,只留下一句话,要人好生伺候卢书月,把病养好之后再回卢家。
可这庄子里哪里有什么好大夫?卢书月高热不退,一度连药都喂不进去,杏儿靠着双脚走了十几里地请了一位赤脚大夫,这才勉强救了她。
等人醒来之后,身体还是弱,什么都吃不下,断断续续地将养了一个半月才能下地。
可如今的卢书月与从前的已经大不相同了,那身子瘦得穿今年做的衣裳都空荡荡的,巴掌大的脸颊更显得一双眼幽深,从前如玉藕一般的胳膊,此时细得像是一折就断,而她后背的板子伤痕反复溃烂,好容易才结痂,但瞧着渗人只怕将来也要留疤痕,杏儿心疼得日日都偷着掉泪。
而卢书月却私下握着她手笑道:“杏儿,莫要伤心,我病了是好事。我要你私下去查探的事情如何了?”
趁着她挨打养病,无人会怀疑她还有力气去做其他事,查探当初孙姨娘的事情更为方便。
杏儿立即附在书月耳旁说道:“当初姨娘院子里的人都被打得远远的,在阳城完全寻不到踪迹,可当时姨娘院子里的如意是厨房刘婆子的女儿,刘婆子如今还在咱们家,那如意自然也能寻到踪迹,奴婢让人花钱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那如意也嫁得很远,竟然嫁到三百里外的地方。”
如意?卢书月在瞬间想起来了,那是当初姨娘灶房里的一个丫鬟,总是缩着脑袋不讲话,但因为手脚利索,许多事儿都是她来干。
既然寻到了这个线索,书月便决定再继续安排下去,总是要尽最大的能力把这件事查下去的。
而杏儿却又提起了一件事:“姑娘,奴婢听闻,老爷夫人正在给您相看亲事,只怕您养好身子回去之后,亲事很快也要定下来了。”
儿女的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母不够开明的,只怕儿女没有说话的份。
而卢书月如今都二十二了,她与晏杭成了这般,想再插手自己的婚事也不容易,只怕卢家父母要她嫁给谁,她便只能嫁给谁。
想到晏杭很快便要娶了那6家千金,而她也要嫁给不认识的陌生男子,卢书月眼底又开始泛热,但最终只是指甲掐着帕子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要先把我娘的事情查清楚了,旁的都不重要了。”
曾经她以为很重要的事情,到后来也根本不重要了,她已经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了。
杏儿怔怔地看着她:“姑娘,您还伤心吗?这些日子您病了不肯吃饭,越瘦了,姨娘当初去之前便是什么都吃不下,越来越瘦,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书月想到她娘,便想起来从前她娘对她爹的爱,那也是赤诚没有瑕疵的爱,可她娘死的那一日,她爹却去了徐氏的娘家参加酒会,都没能见得到最后一面。
大抵这世上相信男女之情的人,都不会善终吧。
书月轻笑着摇头:“我不傻,那样的凉薄之人,有什么值得我留恋?”
可这一晚的梦中,她还是梦到了晏杭。
与从前许多次的梦并不同,这一次她梦到晏杭来寻她了,他骑着一匹快马,来到了她所住的庄子里,满头大汗地敲门,声声都是急切:“阿月!阿月!我来寻你了!你在哪里?快出来见见我!”
她赤足下床跑出去,哭着扑到他怀中,问他为何要应下皇上的赐婚,要娶那6家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