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芽和周小粟终于赶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周小粟看见满地狼藉,惊恐地尖叫。江雪芽察觉桑持玉的异状,大声喊:“阿晦,别过去!”
“没事,玉儿还认得我。”
苏如晦说着,一点点靠近桑持玉,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掰开,松开那个男孩儿的头。桑持玉的手好冰,凉丝丝的,像死了一般。苏如晦依稀猜得出桑持玉身上生了不好的事,苏如晦想都是他的错,他不该把玉儿一个人留在小溪边。他一边流眼泪,一边脱下外袍,披在桑持玉身上,帮他一颗颗系扣子。
“玉儿,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江雪芽急得直冒汗,咬牙道:“苏如晦,你快回来,别靠近他,他疯魔了!我们先去找你师父!”
“你们去,”苏如晦轻轻拥住桑持玉,“我在这里陪玉儿,我让玉儿一个人待着才出事的,我不能再走了,况且玉儿还认得我。”
“认得。”
桑持玉仰起脸,在他的视野里,苏如晦体内流转的灵力纤毫毕现,光芒璀璨。他看不清苏如晦的脸,他只看得清苏如晦的血管。他血脉里掠食的欲望在复苏,先祖的血液在沸腾。秘术者比普通人更加美味,他无师自通地知道这一点。
“你是食物,好香。”桑持玉轻轻说。
江雪芽和周小粟只见苏如晦身体一僵,尔后无数鲜红的血线从他后心探出。什么东西贯穿了苏如晦的身体,鲜血淋漓而落,滴滴答答如同珠子般掉在地上。苏如晦浑身的灵力向桑持玉涌流,十息不到的时间里,苏如晦秘术尽丧。
“师哥——!”周小粟惊声尖叫。
苏如晦快疼晕了,他低头看,桑持玉的掌心伸出好多冰蓝色的经络,蛇一般钻进了他的身体。苏如晦昏昏沉沉地想,原来玉儿的秘术是这样的,有点恐怖啊,难怪玉儿从来不愿意向他们展示他的秘术。周小粟还在尖叫,苏如晦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快去找师父啊,苏如晦觉得他师妹真是笨得没边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拥抱桑持玉,免得桑持玉杀完他,去追江雪芽和周小粟。两个人都满身鲜血,恍若两个血娃娃。
“玉儿,快醒醒啊,”苏如晦的声音越来越低,“要不然我真的要死啦。”
手脚越来越冷,苏如晦快站不住了。血液带着温度从体内流走,灵力也在疯狂地逸散。血越流越多,周小粟跑去叫师父了,留下江雪芽看着他们俩,越来越多镇民围过来指指点点。桑持玉感受到苏如晦温热的鲜血浸润他的身体,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复苏,就好像心脏停摆之后又重启。桑持玉冰冷的眼眸再一次有了温度,于是苏如晦在临近昏迷的最后一刻,如愿以偿听见了桑持玉轻微又颤抖的声音:
“如晦、哥哥。”
第29章傻媳妇儿玉儿
苏如晦被送回不了斋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明若无给他吃怒血灵丹,激他最后的生命力。他从昏迷中苏醒,脑子里塞了浆糊似的,昏昏沉沉一片。许多人围着他,有好多仆役端着盆进来,又端着盆出去,盆里装的是他的血。苏如晦的视野越来越模糊,眼前蒙了层雨幕似的,看不分明东西。然而他感觉到似乎江雪芽和周小粟一直在,还有一身血污的桑持玉。
周小粟不住哭啼,边哭边推搡桑持玉:“你走开,你把我师哥害死了,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苏如晦没有听见桑持玉的回应,光听见周小粟哇哇直哭。玉儿好了么?为什么不吭声?思绪像一根根游丝,溃散着,好像就要彻底断裂。手背忽然溅上一滴水滴,紧接着啪啪嗒嗒,一串豆大的水滴砸在他手背上,冰冰凉凉的。他懵然想,下雨了么?
手边立着桑持玉白如幽魂的身影,不停被周小粟推着,木偶似的立在那儿不动弹。苏如晦迟迟地明白过来,是玉儿哭了,他的小媳妇在为他哭泣。他好想起身让周小粟别推人家,他和桑持玉已经私定终身,他要是死了,桑持玉就算他的遗孀,周小粟以后要管人家叫大嫂。
忽然间,周小粟的哭声止住了,师父温和的嗓音传来,“玉儿,晦儿五脏俱裂,血流不止,这天下已没有救他性命的灵药。不过,我还有一个险招。你有所不知,你的体质与他人不同。只要你剖出心头血救晦儿,晦儿或许有回天转机。你可愿意赠晦儿一碗心头血?”
这是什么法子?苏如晦骇然,剖心头血,还要一碗,玉儿还能活么?什么救人,这分明是以命换命的法子!他动了动手指,嘴唇翕动,江雪芽摁住他,道:“都要死了还不安分!”
千万别答应,苏如晦内心嘶喊着。死就死了,他苏如晦才不怕死!
他呼喊着,没有人听得见。寂静里,桑持玉开口:“整颗心,都给他。”
***
之后明若无如何动刀剖心,植入苏如晦的身体,苏如晦都不记得了。他喝了麻沸散,睡到第三天早上才醒。事情全是江雪芽告诉他的,说过程如何如何凶险,周小粟两次被召进药室,施展秘术为苏如晦和桑持玉痊愈伤口。还说大掌宗得到消息,漏夜打开无相法门,亲临苎萝山。最后江雪芽啧啧感叹,“大掌宗生得是花容月貌,后半夜我光顾着看他,忘记看你了。”
甫一醒来,眼前是他自己的小屋,拳谱刀法被人收拾过了,整整齐齐垒在乌漆案上。他坐起身,低头解开衣带查看自己的身子。没有刀痕,更无破口,完完整整和以前一样,连破皮的地方都没有,苏如晦几乎以为这鬼门关前走一趟是他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