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快要走到门口了,黑暗中冷不丁地响起一个声音:“田蓝。”
田蓝的魂都差点吓飞了。这一个个都什么毛病?不能好好说话吗?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强行压下火气:“有事?”
瞧见陈立恒从黑暗里露出脸来,她立刻下意识地避开视线。
这个,虽然说起来有点不厚道,但她真不是因为愧疚才不敢看对方的脸,实在是陈立恒这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太了。可她要是当场笑出声,又似乎太过分了。
那,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陈立恒却被田蓝的问题问倒了。他本来以为田蓝会有一堆问题想要问自己,比方说他怎么会出现在西大滩?他家人情况如何?等等等等,他都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腹稿。
结果,人家好像什么都不关心。
陈立恒只好干巴巴地介绍自己的情况:“6月份学校停课了,9月份也没开学,刚好征兵,我就报名了。兵训练完,我选了西大滩,倒是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
田蓝点点头,认真道:“挺好的,部队是大熔炉,你能在部队里学到学校学不到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整个运动阶段为了保持基本稳定,也是因为外部侵略的威胁始终存在,所以部队受到的冲击相对少。他在部队里呆着,也能少造些孽。
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田蓝也不好不关心陈家人的情况:“叔叔阿姨还有你姐跟胡阿姨都还好吗?”
陈立恒点头:“他们身体都好,就是现在不让请保姆了,胡妈妈回老家了。”
走的时候,老人哭得很伤心,爸爸妈妈也很难过。因为胡妈妈老家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她回去就相当于无依无靠。可要是留保姆在家里,就算剥削,现在谁也不敢冒这个头。
田蓝在心中叹了口气,只点点头道:“你有胡妈妈的地址吗?有的话给我一份,回头我给她写信。”
陈立恒赶紧点头,从自己的军挎包里掏出一本印着雷锋头像的记本,写了地址撕下纸递给田蓝,还强调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每个月有津贴,我会寄钱给胡妈妈的。”
田蓝接过纸,“嗯”了一声,直接抬脚回宿舍。
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打的都是硬仗。
第二天一早,田紫云跟她那帮二世主的朋友就开始闹腾了。因为田蓝也让他们去戈壁滩挖石头,还让他们按照大中小将石头分成三堆。
大石头是用来盖房子的,中等大小的可以用来盖个鸡棚或者猪圈,至于小石头,那能铺出石子路。到时候起大风,也不必担心自家全是土了。
田紫云他们哪里干过这活。就是学校平后山准备再建个操场时,他们这群人也是磨洋工,从来就没认真做过事。
现在寒风呼啸,飞沙走石,风刮的人眼睛都睁不开,田蓝居然逼着他们下地劳动。
这人该有多无耻?这就是故意在报私仇。
田蓝面无表情:“我们都能劳动,你们为什么就不能?”
田紫云怒了:“我就不干,你能把我怎么办?”
田蓝冷笑:“不怎么办,人人都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不干活就没饭吃。”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田蓝面无表情,“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试试看,不干活的话,到底谁会给你们饭吃。”
她说到做到,西大滩从来不养任何闲人。
中午开饭的时候,知青还真按照这些卫兵们挖出的石头分量分配午饭。踏踏实实干活的人,给两个馍馍一碗汤。偷奸耍滑磨洋工的,不好意思,一碗干菜汤爱喝不喝。
其中最杠的人是田紫云,她当真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挑衅地瞪着田蓝:“我是绝对不会被你们威胁的。”
田蓝无所谓,既然她愿意饿着肚子在戈壁滩上吹西北风,那就继续呗。西大滩别的不多,风大管饱,保证能够让她灌一肚子的凉风。
田紫云恶狠狠地瞪她:“你等着,你就等着后悔吧。”
知青们感觉这人有毛病,都落到这境地了,放狠话有个屁用。搞搞清楚自己究竟在谁的一亩三分地上,哪个还把她当祖宗供着不成?
事实证明,田紫云果然只是坏不是蠢。她之所以敢大晚上的跑到西大滩,是因为她有恃无恐。
独立营的涂政委来了,他是来接人的。
田蓝看着面前这个絮絮叨叨,满脸写着老好人的中年男人,完全没耐心敷衍。
她绷着脸,打断了对方的叙旧,有啥好叙的呀?你当年是田大富的警卫员,关姐屁事。
涂政委满脸苦口婆心的模样:“家和万事兴!小田啊,你妹妹只是年纪小不懂事,有些误会而已。你这个做姐姐的要多体谅多帮助她。要是你们闹得不可开交,你们爸爸该多伤心啊。”
田蓝脸上盯着对方帽子上的五角星,脑袋里头只冒出两个字:不配!
这是人家和万事兴的事吗?这是家事吗?敢情只要把自己当成人上人,那么人命案也只是小孩子不懂事而已。
这年头小孩的标准可真够低的,16周岁的人了,放在刑法里,严重的刑事案件都要判刑了。
现在,你一个堂堂的人民子弟兵,一个独立营的政委,居然好意思说什么只是小孩子不懂事。
“调查清楚了吗?那位叫花子现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