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放纵啊,完全不担心身材的大吃大喝,实在是太爽啦。
酒过三巡,桌上的大份菜都快见底的时候,饭堂里突然间又热闹起来。不少老职工都站起身,纷纷跟来人打招呼:“陶军长,军长你来了啊。”
身上穿着军大衣的陶军长同众人打招呼,笑道:“你们吃,吃饱喝好,争取明年更上一层楼。”
知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他们应该主动点儿,给军长敬个酒什么的。
嗐,其实他们之前也该给政委敬酒。不过那会儿美食当前,所有人的魂都被勾跑了,谁还顾得上礼节呀。难怪老职工说他们是娃娃,他们的确很不懂人情世故哩。
大家刚琢磨着要补偿一番,不曾想,陶军长居然主动到他们各个桌上打招呼:“吃的怎么样啊?吃饱喝好不想家,安心留在咱们宁甘农场过大年。”
大家赶紧纷纷表示,吃的很好,不想家。他们是军垦战士,应该以农场为家。
陶军长笑呵呵的:“想家也正常,以后在咱们农场安了家,就有自己的家啦。今年是来不及,等明年看吧,看后面有探亲假,也可以回家看看嘛。叫家里人瞧瞧你们现在的精气神,就不担心了。”
知青们大喜过望,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回家过春节。
主要是这个时代交通极为不便利,别说是在军垦农场了,就是一般在外地偏远地区工作的人,逢年过节不着家也是常有的事。没办法,条件限制嘛,大家也习惯了。
陶军长喝了一碗果酒,然后笑着问:“你们那个纺车很不错呀,谁做的?”
冯祥生立刻拽杜忠江的胳膊,让人站起身,介绍道:“他,是他做的,他去修车铺淘了工具呢。”
杜忠江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也开始磕碰:“不,不止我,大家都出主意了。是我们大家一起做的。”
陶军长笑了起来,点点头,肯定道:“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时代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就是要有这种精神,就是要有这股劲,这样才能力争上游,把我们国家建设得繁荣富强。”
大家立刻鼓起掌来。
陶军长又开始关心大家的思想状况:“你们当中谁是团员谁是党员啊?”
约摸有15的人举起手,他们是团员。党员倒是还没有一个人。
陶军长点点头,笑着招呼他们:“要积极向党组织靠拢,好好学习,增加自己的党性修养,争取早日入党。入党申请书要写,不能让党组织还追在你后面要。”
团员们赶紧点头,一个劲儿称是。
陶军长的目光又落在那些没举手的知青脸上,笑道:“我看你们的年纪也够了,怎么还不积极加入团组织呀?”
他指着杜忠江道,“你十八还是十九?大小伙子了,这事可不能落后。”
杜忠江的脖子一下子缩了下去,刚才因为激动而泛红的面庞更是瞬间恍白。他垂着脑袋,支支吾吾道:“我出身不好,我入不了团。”
他就是那种黑。五类分子,他爸爸是资本家。可天地良心,当年他爸在外面就有个小公馆,连家用都不给他妈。后来逃去台湾的时候,他爸也没管他们母子俩,直接搜刮了家里的财产,带着小老婆跑了。可怜他妈那个时候还怀着孕呢。
他这个资本家的少爷,一天福没享过。却因为那样的出身,替那位他恨之入骨的父亲遭着罪。
可有什么办法呢?谁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投胎。谁叫他就是这么个出身。
陶军长盯着杜忠江,一直看到人都快哭了,他才挑高眉毛道:“人的出身是自己能选择的吗?谁都选择不了。伟大的革命导师恩格斯也是开着工厂呢。人的出身无法选择,但是要走什么样的道路却可以选择。只要你一颗红心向太阳,永远都不忘为人民服务,积极参加生产劳动,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我看你就是时代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嘛。这样的好青年,为什么不能加入共青团呢?”
石破天惊。
陶军长的这番话,在1966年,完全可以用石破天惊四个字来形容。
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那些出身不好的知青,瞬间就红了眼睛。从来没有人对他们说过这些话,从他们身上烙下黑。五类分子的烙印开始,他们受到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歧视。
团组织党组织这些,哪里轮得到他们沾边?他们需要的是不停地改造自己,像劳改犯一样为自己的出身赎罪。好像他们投胎当人就是最大的罪过。
陶军长的浓眉往上挑,声若洪钟:“怎么,你们没信心?”
“有!”杜忠江迫不及待地喊了出来。
其他先前没有举手的知青也跟着喊:“我们有信心!我们一定以团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争取早日加入团组织!”
陶军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用带着浓郁的地方口音的塑料普通话开口:“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就是要一颗红心向太阳。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将来终究有一天还是你们的。你们一定要有主人翁的姿态,永远向好。”
他的目光扫视眼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庞,语重心长道,“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国家和人民把你们交给我们,就是相信你们是好样的。就是有不好的,那也是旧社会的错。旧社会把人变成了鬼,社会能把鬼变成人,何况是你们这些一心想好的青年呢。都写申请书啊,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你们不是光嘴上说说,而是真的有信心,有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