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早饭要吃完时,脸似乎比昨天又黑了一点的高连长才出现在饭堂里。
大家也顾不上在心中编排干部肯定背着他们去吃好吃的了。因为昨天高连长居然没挟私抱怨,而是在跟后勤的战友确定有竹子可用以后,就主动跟上级汇报,联系农具厂生产掠子了。
他动作如此麻利干脆,搞得知青们一拳打在棉花上,总有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失落感。
高连长扫视一圈,大声宣布:“为了更好更快地完成收割任务,今天,所有男同志下田收麦子,所有女同志去农具厂,帮忙做掠子。”
知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女知青立刻站出来大声报告:“报告连长,我要求女同志也跟男同志一样下田干活,妇女也顶半边天!”
高连长看了她一眼,声音硬邦邦的:“军垦是集体单位,一切以大局为重,凡事服从命令,不要搞个人英雄主义!”
这话好不客气,搞得话的女知青瞬间脸上都挂不住了。好在高连长没有再理会她,而是自己去打了剩下的一点糊糊,就着硕果仅存的几颗小土豆吃起了早饭。
他没吃干部小灶,他吃的是他们兵剩下的早饭。
众人面面相觑,有女知青说之前提要求的同伴:“连长是好意,你干嘛呢?”
多夹生。
那女知青瞪眼睛,并不客气:“妇女也顶半边天,不是躺着享受,而是站起来干跟男同志一样的活。不然永远不要谈男女平等。”
戴金霞出面打圆场:“我们快点做好掠子,就能迅投入到生产中去,让整个农场的收割工作快完成。这不是享受,这是踏踏实实的工作。”
话虽如此说,但坐在厂房哪怕是在外面劈竹子编竹篾,也比头顶着大太阳弯腰撅屁。股地割麦子强。
反正劳动一整天,女知青们虽然有人被竹篾刺破了手,也感觉腰酸背痛,但大家去食堂吃晚饭时,还是将每人都拿了两颗后剩下的土豆全都推给了男知青。
“你们吃吧。”戴金霞有一说一,“今天我们的体力消耗比你们小。”
田蓝点头赞同,她不是反对男女之间互帮互助,胃口小的同志照顾胃口大的,但前提是后者值得。
这些男知青,在连长宣布女生留在农具厂里做掠子时,他们没有阴阳怪气,而是直接服从命令下田。就是时钟再往前拨,她说可以做掠子时,也没人嘲笑她一个女生异想天开之类的,还主动帮她出主意,甚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打着手电筒出去割柳条。
这样的男同志,才配得上她们女同志让出来的土豆。
冯祥生是男知青里年纪最大的,63届的高中生,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端起装土豆的笸箩,笑着跟女生道谢:“那就谢谢我们女同志了,请女同志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按时按量完成收割任务,绝对不给我们知青兵连丢脸。”
女生们笑了起来,催促男生:“快吃吧,不然就凉了。”
有男知青立刻愁眉苦脸地抱怨:“你们说土豆都能感觉到凉了,怎么蚊子还感受不到秋意呢?咱这里也不是仙台,怎么跟鲁迅先生写的一样,冬天都要包裹着脸睡觉啊。”
好家伙,这些蚊子厉害到什么程度。割谷子,尤其是晚上割谷子的时候,刚挥出一镰刀,刀还没碰到谷子呢,十几甚至几十只蚊子就“轰”的飞出来往你脸上招呼。
妈呀,那叫一个毒,你一摸脸一胡噜胳膊,就是一片血腥。你走到哪它们跟到哪儿,甚至能钻进你的头根,贴着你的头皮吸血。
要是天底下的蚊子都有这道行,当真没虱子什么事了。
难怪老职工说西北的三宝是苍蝇蚊子和小咬。
冯祥生挑着眉毛,一本正经道:“你不能这样想,你要明白蚊子是给我们带来快乐的,它们甚至为此而牺牲了呢。来,看,我让蚊子给你们跳舞。”
说着,他捋起袖子,散着浓郁汗味的胳膊立刻吸引来十几只蚊子,瞬间密密麻麻一片黑点,看得田蓝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冯祥生却表情轻松,招呼大家:“看!”,随着他胳膊上的肌肉绷紧,居然有七八只蚊子的嘴叫他的肌肉绷住了,拍着翅膀却怎么都飞不动,模样狼狈得不行,真像是在跳舞了。
然后,他一伸手,啪啪啪啪直接打死了这群蚊子。
大家跟看变戏法一样,全都哄堂大笑。
田蓝一边笑一边下保证书:“你放心,我们肯定马上就生产好掠子,让你们离蚊子远远的,绝对不能让蚊子毁了我们知青兵连的形象。”
说起这个知青兵连,也是田蓝挺迷糊的一件事。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自己究竟算解放军还是知青。
按照陈书记的说法是宁甘农场的职工都是就地转业的军人,但是农场就是部队,所有人都还接受军事训练,一旦战争打响,随时投入战斗。
就,挺说不清的。
嗐,反正田蓝也没想把部队当成踏板镀金厂,就也无所谓这些了。她之所以坚持要来军垦场,是因为这里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军垦农场是农业技术的先锋,一项技术只要得到认可就能大规模推广,甚至还能作为典型推向全国。
身为穿越者,不管穿到什么地方,要目标自然是以自己的力量推动社会展。哪怕这个展是微不足道的,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这才是穿越者最大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