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人本来就黑,黑灯瞎火的,瞧着就更黑了。他说话的时候,也叫人感觉黑气萦绕:“干什么?有没有组织纪律?大晚上的还到处乱跑。”
领头的知青冯祥生抬头挺胸直腰板,大声回答:“报告连长,我们没有竹篾,打算尝试用柳条代替看是否可行。”
高连长就没个笑模样:“明天早上六点钟,所有人准时出去收割谷子。”
结果他态度越强硬,知青们的反弹情绪就越大。六点钟露水都潮着呢,割什么谷子。
冯祥生朗声作答:“报告连长,我们知道了。”
说着,他们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摸黑去割柳条了。
大家如此全力以赴,田蓝当然不能打退堂鼓。在拿到柳条的第一时间,她就开始尝试编织掠子上的大簸箕。
不得不承认,比起柳条,竹篾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它硬度弹性皆有,编织出来的簸箕稳定性也强。相形之下,柳条就差远了。为了弥补不足,田蓝不得不用更多的柳条编织,以此让簸箕更紧密更不容易散开。
她手工活水平只能用凑合两个字来形容,即使有其他知青彻夜帮忙,到了天蒙蒙亮,高连长过来通知大家吃早饭时,大家也只勉强做出了三个奇形怪状的掠子。
就这,已经花光了男知青们割来的一大堆柳条。
男知青们还安慰几个眼睛熬的通红的女同志:“没事,我们今天收工后继续割柳条,我们都来帮忙。”
高连长扫了眼他们彻夜奋战的结果,直接从鼻孔里出一声嗤笑。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可惜领导没说话,他们连开口为掠子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大家憋着一股气,匆匆忙忙吃完了依旧没啥油水的早饭,就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前往谷子地的小路。等着瞧吧,你现在的鼻孔抬得有多高,待会儿眼珠子就掉地上有多狠。
结果高连长彻底无视知青们熊熊燃烧的斗志,还是照旧吹哨宣布开始收割谷子,然后自己也抓着镰刀加入收割。
他的动作可比兵蛋子们麻利多了,刷刷刷,谷子就倒下一片,规规整整地等待晒干了被扎成捆,送去脱粒。
田蓝深吸口气,站在跟他并排的位置,开启无声地挑战。
所有知青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紧张地盯着她,目光随着她右手紧握住掠子的把手,左手抓紧绳手,然后腰部轻轻扭动,胳膊往外放,朝前抛柳条编织的大簸箕。
掠子呈圆弧形地挥舞了起来。她每挥舞一次,就至少能收割十行谷子。短短不到十分钟的功夫,一片足有二十米长,差不多七八米宽的谷子地就成了光秃秃一片。
而一刻不停挥动镰刀的高连长竟然已经被她甩到了身后。
知青们集体目瞪口呆,虽然他们义无反顾地站在田蓝这边跟高连长抗争。但那是出于对独。裁不民。主的反抗。他们是军垦战士,又不是劳改犯,凭什么不能说话?
可实际上,他们谁也没见过真正的掠子到底是怎么工作的。更加想象不到它的威力有多大。这还只是凑合的工具呢,镰刀的刀片不够长,簸箕也不够大。假如是正宗的掠子,那是不是还能收割更多?
知青们互相看着对方,突然间回过神,大声笑着跳起来击掌:“赢了!我们赢了了!”
他们成功地造出了掠子,他们用事实证明,靠智慧靠头脑,比一味蛮干更高效。他们是时代的军垦人,他们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当代青年。
其他人也拿着剩下的两个掠子跃跃欲试,因为没掌握好技巧,还有人直接转晕了过去,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田蓝也哭笑不得,她示范给同伴看:“注意,要这个时候甩出来拽回来。”
结果她才刚展示了两回,簸箕居然直接散架了。柳条的坚韧性还是比不上竹篾啊。
先前被抛在后面的高连长直接笑出了声,然后转过头去,连看都不看他们。
知青们面红耳赤,争前恐后地辩白:“起码这说明掠子的确可以提高收割效率,只是我们没有合适的原料。”
高连长冷笑:“竹篾,你们也不看看周围有竹子吗?你们不如说收割机更快更合适。”
这人,真是气死人啦。刚才他们还怕他会没面子,没在他被抛下的时候放肆大笑。事实证明他们就不该那么善良!
迎面走来位身穿灰绿色军装的年轻人,瞧见高连长带着的学生连,就笑着招呼:“正好,来的军垦战士吧,跟你们讲一声,给你们盖房子的材料到了,竹子什么的也来了。等你们忙罢秋收,就自己盖宿舍吧。”
知青们先是怔愣回不过神,旋即一蹦三尺高,个个都激动地大喊大叫:“竹子!”
负责后勤安置工作的军人惊讶,哟,至于嘛,能自己盖房要高兴成这样?其实盖房子也没那么好玩,很烦的。也就是没见识的小年轻才不知道轻重,割麦、插秧、脱坯、打场,那可是四大累活。
知青们哪里还顾得上理会什么宿舍,他们要的是竹子,有了竹子就有竹篾,有了竹篾,他们就能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悲剧中解放出来啦!
第16章六十年代好种田(捉虫)
晚上田蓝是闭着眼睛回到宿舍的,她倒在床上就直接摊成一坨烂泥。
可怜天见,从昨天早上睁开眼到现在,她是一宿没睡,半分钟都没落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