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思问:“你家有几位小姐?”
6免成掰着指头算了算:“加上未出的,一共十三个罢。”
傅九思“嗬”了一声:“这不就是人家说的‘瓦窖’1么!”
6免成欣欣然:“我们家的瓦,就是数量再多也照样有人抢破了头。”
傅九思点头表示赞同:“那倒是。”
过后两人就仅吃饭看戏,因着之前那股心疼,席间6免成屡屡替他夹菜,傅九思是被伺候惯了的,倒也不觉得不妥,甚至因为替他着想的人是6免成而分外享受,并且颇有些得意——瞧,尽管暂时缺了信任,他仍将我放在心中最要紧的位置!
于是一顿饭各自吃得心满意足,接着又在此喝茶,直从“月上柳梢头”待到“深夜沈沈无暑”,这才各自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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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瓦窖:指生女儿多的人家,古代中国民间以“弄璋弄瓦”分别指代对生男、生女。
第二十五章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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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便正式入了暑,那一月里除了东北地区“天狗吃月”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之外,秦淮河以南的人们大抵还是过了好一段安生日子。
不过这都是平头老百姓的感受,像6免成这类掌兵的,或像傅君守这类握权的,皆察觉到了这平静表象下的汹涌暗流,一个个暗自绷紧了神经,成日里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表面上看虽仍正儿八平地端坐着,私下里却都忙碌起来。
于是这时候,像傅九思这般没心没肺的,除了惹人羡慕外,又平白招了许多嫉恨——瞧他,总是那样快乐!
傅九思在6寓住着的这几日,听见了好几通让6免成回南京去工作的电话,但6免成总拖着,找些连他也能听出来的明显借口来敷衍,反正是不肯动身。
这其中的缘由他不便细问,只心想无论如何,这个人不离开上海总是好的。
傅九思就这般怡然自得着,一直到那一日6免成告诉他,自己必得回南京去一趟了。
“啊?”
傅九思上一秒还在眉飞色舞地讲他昨日饭局上认识的那位富商太太——
“她向我们炫耀她丈夫送给她的那颗粉钻,却故意摆出嫌弃的模样说‘怪沉的,又是张牙舞爪的款式,足像个装了螃蟹的笸箩’,一桌人全笑了,她当是她说了个好笑话,却不知旁人是笑她一双青豆眼镶在盆大的脸上,髻两旁偏又分别簪了两只亮闪闪的大钻石排钗,可不正像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么!”
6免成就是在这当口告诉他自己将要去南京的消息的:“九哥儿,我同你说件事,明天早上我得回南京去,这一趟少则十天半个月,多的话可能会耽误一个月,这段日子你就好生做你公司里的事,莫要再像从前那般同外头的人惹是生非。”
话音刚落,傅九思就沉了脸色,转变得比这一阵的雷雨还快,了一声好不痛快的长音。
但6免成是公事,他再不痛快,也没有理由阻挠,于是愈憋闷,连三花主动献身也哄不好他了。
那日傍晚,刚吃了夜饭不多久,傅九思就缩回了房间,他平日是最好热闹的,晚饭过后正是外出社交的时间,或上舞厅,或去电影院,总之十分忙碌。
他这一闭门不出,6免成就知他不高兴了,于是跟进了屋来。
屋里没开灯,这时辰月色还不显,蟹壳青的天光浸了满屋子,傅九思就侧躺在那半落的帐子后看着窗外不说话。
6免成的心登时像被什么粗粗地揉了一把,他蹑手蹑脚地上了床,将人捞进怀里。
傅九思身上穿着头一回宿在6寓那晚6免成找给他的睡衣,光滑的丝绸薄薄地裹着人,令那心跳无所遁形。
“你……”他贴着傅九思的耳朵低低开口。
“嘘,别说话。”傅九思握住他环在他腰间的手,仰头在他的肩窝上蹭了蹭。
6免成掰过他的脸,两人深深地接吻。
他们用尽全力地拥抱在一起,像是连骨头也要锲进对方身体里去,直把身上碾出了一层细汗来。
夜风穿过帐子,带来一阵凉意。
于是既冷又热,所有互相贴合的皮肤都是烫的,所有不曾接触的地方都是冰的,他们就陷在这苦甜的折磨里,欲罢不能。
终于,待到平静下来,6免成吻了吻傅九思的耳根:“怎么这么早就想睡了?”
傅九思口中呢喃:“这样,兴许夜就能长点儿呢。”
6免成早已被劈头盖脸地倾了一身的爱意,自认为如今心绪愈从容,却没想到临分别这节骨眼儿上仍然止不住思念。
是的,思念——
还没真正分别,他们就已经开始思念。
这一夜两人谁都没睡,却又都作出睡了的模样,在黑暗中默默地数着楼下自鸣钟的指针声响。
第二日6免成起得很早,他为了省出时间来陪傅九思,并没有提前收拾行李,是以一大早整个6寓就忙了起来。
傅九思没有到火车站去送他,两人在6寓门口分别,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做什么动作,只握了一握手,像刚谈完公事的两个公职人员似的。
傅九思道:“一路保重。”
6免成笑了笑:“嗯,你也是。”
汽车离开后,傅九思立马给傅安打电话令他来接他去轮船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