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一进入文华殿,就现其中挥之不去的愁云惨雾。
朱高炽和太子妃张氏领头,对前方正中空虚的主座遥遥跪拜,双目通红。
身后跟着跪了三位中年丽人,正是朱高炽的三个有所出的侧妃良娣,李氏张氏和郭氏。
其中犹以郭氏最为美貌,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自己的一大堆兄弟姐妹,乌泱泱十几号人,来了大半,紧跟在队列之后跪着。
年纪小的皇孙和皇孙女,已经忍不住呜咽出声。
另一边白苍苍的蹇义杨士奇胡俨领着一众朝臣跪伏在地,老泪纵横。
原本跟随朱棣北征的内阁辅政杨荣,和御马监少监海寿,风尘仆仆立于主座之前,神情如丧考妣。
朱高炽回头瞪了朱瞻墡一眼,示意赶紧跪下。
众人又等了一会。
朱高炽与李氏所生的老二朱瞻埈在朱高炽的随侍太监海涛陪同下,一脸桀骜踏入文华殿,人终于到齐。
朱瞻埈一身利落打扮,手中还提着马鞭,脸上热汗不断淌下。
朱瞻埈性格一向暴戾易怒,犹好骑射,日常不爱读书,只喜舞刀弄枪。
这一代的老二,倒是与上一代的老二颇为相近。
见人已到齐,杨荣和海寿对视一眼,由海寿捏着尖细嗓子哭喊出声:
“圣上殡天了!”
“日前大军直抵答兰纳木儿河,穷搜山谷三百里不见阿鲁台贼踪。”
“圣上于清水源之崖勒石之后决定回师,曾派吕震吕尚书提前回来报信。”
“大军行到苍崖戍之时,圣上龙体欠安,至榆木川,已是回天乏术。”
海寿几句话功夫,文华殿内,除了早知事由之人,其他人如遭雷噬。
顿时,恸哭声响彻殿中。
杨荣和海寿担忧对视一眼。
“噤声!”
杨荣轻喝:
“圣上崩殂于外,国家继承大统之事未定,外有虎视眈眈之辈,圣上灵柩未回京城前,此事不宜张扬。”
众人悚然大惊,纷纷理会过来,连忙止住哭声。
就藩乐安州的汉王朱高煦,之前就一直图谋夺嫡,若是知道此事,恐有大祸。
那几个年岁尚幼的皇孙皇孙女,号哭不断,吓得朱高炽的几位侧妃良娣连忙上手,掩住自家孩子嘴巴。
见场面总算镇定下来,杨荣说道:
“海公公有圣上遗诏颁布!”
众人身躯一震,跪伏趴到地上。
海寿抖了抖衣袖,掏出圣旨抑扬顿挫诵读起来。
一通拗口深邃的文字,辞藻华丽,归结下来,只有寥寥几字:
“传位于皇太子,丧礼遵照洪武皇帝遗制。”
等海寿念完,众人连忙磕头谢恩。
这遗诏,算是不出所料。
毕竟朱高炽当了近二十年太子,半数时间都在监国,虽无帝王名分,却早已对政务处置得心应手。
由朱高炽继位,理所当然。
朱高炽叩头领旨完毕,和杨荣视线一触即收,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喜色。
终于!
终于!
熬了二十年,压在头顶上的这座大山终于倾覆,一朝得以逍遥。
朱高炽几乎要仰天长笑。
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的痴肥脸上依然挂着哀痛至极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