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几人话音刚落下,去交钱的万中华、万报国兄弟两人回来了,彼此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万报国尤其多看了看万中华的脸色。
刚才那番话,他们在外面显然是听到了的。
胜利这孩子自己都说了,跟宝丫没关系,可这二嫂非得把屎盆子扣到宝丫身上,说是万幸害了他们一家三口,这至于吗?
哪有当伯娘的这么耍无赖的?何况宝丫之前还叫她娘呢,一喊就喊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块石头,那也该捂热了!
他三哥是不会说话,可人聪明,凭着自己成绩也成了他们家里第一个上出来的高中生,更是他们整个村子里的一个‘奇迹’。
——你见过哪个村子,孩子哑巴了,还能考上高中的?!
他三哥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一点就通。
全家四个孩子,就数他三哥聪明。
要不是当年他爸出事,三哥落到了水里,被救上来之后失了声,否则全家最有出息的一个,肯定是他三哥。
万报国想着三哥这么多年对他的好,一时间也觉得心绪翻涌,忍不住粗声粗气对王秀英道,“嫂子,你这话说的,可就亏心了。这宝丫今年都不到六岁,话都刚学会说没两年,她哪来的本事忽悠胜利一个大小伙子上山,还能被毒蛇咬了?这蛇又不是宝丫放上去的!”
“再说了,宝丫不也是被蛇咬了,这才差点没的吗?”万报国皱了皱眉,再看向他二哥的表情有些不赞同,“你们不叮嘱着孩子别上山,反而出事之后再怪宝丫这个孩子,这可说不过去啊!”
万中华不能说话,背着手在一边沉沉的看着,意思同样不言而喻。
他的长相最像是去世的父亲,且长相稳重,当年是被他父亲当成一个士兵一样严格训练的,因此也一直很自律的要求着自己。
可惜后来因为他嗓子的问题没办法参兵,但这么多年来,万中华对自己也一直要求很严格。
下了工之后,也会按照他父亲告诉他的方法锻炼身体,训练自己,绝对不会偷懒,是他们大队上一顶一的一把好手,谁听见他的名字,都得竖起一个大拇指。
是以,这种沉稳的气势,一下子压的万忠军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王秀英也有点憷这个不能说话的老三。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简直要把人压的喘不过气,遂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表情相当不好看,兄弟几个就权当是看不见了。
万胜利的腿也不好走路,背着回去这一路颠簸的厉害,万报国和万中华兄弟俩去找老乡借马车去了。
王秀英见两人出去,冲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努努嘴,小声的冲着自家男人说,“医药费是多少钱?”
药单他男人拿回去了。
虽然字不认识太多,可万忠军好歹也是上过几年学的人,简单的数字还是能认识的。
他看了眼王秀英,闷声说,“不咋花钱,回去公社能给咱报销。”
这年头农村都能报销医疗费,也是政策下的补助,有些报销多的,都不用自己花一分钱,还能拿到补贴养身体。
否则农民这穷苦干一辈子,一场病钱就全都搭进去了,谁看得起病?
只能拖回家等死罢了。
“花的钱,咱们家一分钱都不能出。”王秀英拍掌,小声说,“回去之后都得让三房出了,反正她陈晓白有钱,不差这几个子儿,再说,咱家胜利都是被三房那万幸害的,就是残疾了,她也得养咱们胜利一辈子,给咱俩养老送终!”
王秀英眼睛一瞪,顿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万幸既然已经是三房的人,那就跟他们二房没关系了,合该是三房的人出钱。
万胜利是他们二房的长子,那以后他们两个老了,按照习俗,就得跟着万胜利住。
万一他出了点啥事,他们两个可不就得让三房养着了?
万忠军这次终于皱了皱眉,呵斥了一声,“胡说!”
万胜利躺在边上,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他今年已经九岁,再过两年,就该说媒定亲,就是个大人了。
可听见他娘这么说,万胜利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心里那股莫名的责任感告诉他,他娘这样是不对的。
可是他家里,一般都是他娘说了算。
别人就算是有不同的意见,他娘表面上听了,可实际上还是我行我素。
不光如此,还会一直暗暗记在心里,逮着机会就要说一嘴,翻旧账,因此万胜利也不敢多说啥。
王秀英讨了个没,耷拉着脸坐到一边了。
她这男人,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她这么累死累活的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们这个家了?!
这老三家里有能赚钱的,老四家里男人又是个能干的,就快要竞选副大队长了,他们呢?
不想点办法贴补自己,以后咋办?
万报国和万中华人缘好,邻近的几个村子都互相认识,也都知道底细。
没一会儿,他们就把东西借过来了,带着几个人一起回家。
临走前,大夫又嘱咐了一遍,说被蛇咬之后,要饮食清淡,忌荤腥,如果有烧的情况,就再去医院,吃食上一定多注意。
几个人乖乖的听着,在医生面前谁都不敢造次。
那些大夫可都是有文化的高级知识分子,在农村人心里,有学问得人,就是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