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心道也是,裴姨娘自矜身份,的确做不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
周嬷嬷眼见着容舒将一双秀气的柳叶眉拧紧,心头陡然升起一丝悔意,叹道:&1dquo;都怪老奴多嘴了,这些事夫人本就不欲让您知晓。您难得回来侯府,却让老奴给搅了好心情。”
&1dquo;嬷嬷说的什么话?我知晓你们都不希望我烦忧,可嬷嬷——”容舒凝眉,认认真真道:&1dquo;我已经不是从前事事都需要你们看顾的小姑娘了。阿娘的事,还望嬷嬷莫要瞒我。”
容舒说到这便顿了顿,斟酌道:&1dquo;下回祖母若再问起那庄子,便说那庄子已经给了我。我倒是想看看,祖母敢不敢把手伸到我的嫁妆来。总归我忤逆她的事也不差这一桩,她若敢伸手进来,我便敢叫这上京的人都来看咱们侯府的笑话。”
&1dquo;眼下离容涴出嫁也就只剩半年的光景。为免祖母变着花样来让阿娘添嫁妆,这半年,索性便让阿娘到庄子养病去。眼不见心不烦,此事由我来同阿娘说。”
周嬷嬷张了张唇,似有未尽之语,但思量再三,终是咽回了嘴里的话,迟疑着点了点头。
容舒心里头还装着另一桩事,也没觉察到周嬷嬷面色的怪异,忖了忖便道:&1dquo;嬷嬷,在我成亲前,阿娘可曾让你送一名女子到肃州去?”
第八章(4。14的更)
周嬷嬷是沈氏最信重也最得用的嬷嬷,沈氏做事惯来不瞒她。
容舒猜想,周嬷嬷应当是知晓闻溪被送往了何处的。
果然,容舒刚言罢,周嬷嬷便瞪大了眼,惊慌道:&1dquo;姑娘如何知晓这事的?”
&1dquo;嬷嬷不必多问,也不必同阿娘提及此事。嬷嬷只需同我说,你将她送去了何处。”
容舒只知晓闻溪去了肃州,却不知具体是肃州哪个地儿。
肃州方圆不小,要大海捞针般寻人谈何容易?
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在肃州那样穷山恶水的地方,自是越早找到她越好。
周嬷嬷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定了定神,道:&1dquo;是高台县的一处卫所。姑娘,那女子是自个儿心甘情愿离开上京去肃州的。您听老奴一句劝,莫要去寻她。”
作为沈氏的奶娘,周嬷嬷一直知晓沈氏的心结在哪儿。当初送走闻溪的事,的的确确是她经手的。
可这事连夫人都不大清楚,大姑娘究竟是从哪儿得知的?
莫不是张妈妈漏了嘴?
已过知天命之年的老嬷嬷心里急慌慌的,想寻张妈妈来问个究竟,偏生今儿张妈妈生了病,并未回来侯府。
她嗫嚅着,还想再问什么,可电光火石间又想明白了,大姑娘只怕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若不然,此时此刻,她不该是现下这个反应。
于是那到嘴的话瞬时便碾碎在舌尖,生怕问多错多。
容舒打听到闻溪的下落,心下一松,也不欲同周嬷嬷多说,算了算时辰,便回了正屋。
周嬷嬷信誓旦旦地说闻溪是心甘情愿去肃州。
若容舒没有往后三年的记忆,兴许会信。
可前世阿娘分明在狱中同她垂泪道,是她对不起闻溪,让她务必要寻回闻溪。彼时阿娘紧紧握着她的手,眉梢眼角俱是后悔之意。
阿娘虽性子烈,但自来是个心善之人。会将闻溪送走,大抵就是为了让她得偿所愿。
有时容舒都觉着,在嫁与顾长晋这件事上,阿娘比她还要执着。
是以,不管周嬷嬷怎么说,容舒都会去把闻溪寻回来。不仅仅因着她是顾长晋的心上人,更因着她本就是无辜被牵连的人。
错了的事,就该尽早去拨乱反正。
容舒记得闻溪是去了肃州半年后才成亲的,只要在她成亲前找到她,一切都还来得及。
回到正屋,容舒铺纸提,不到半刻钟,一封写着&1dquo;霓旌亲启”的信便被她塞入袖子里。
她这厢刚写好信,那厢沈氏便悠悠转醒。
瞥了眼墙边的更漏,忍不住对容舒嗔了声:&1dquo;怎地不早些叫醒我?马上都要开席了。”忙唤了丫鬟进来梳妆换衣裳。
才刚拾掇停当,便有婆子在门外禀告,说老夫人与侯爷已经去了出云楼。
出云楼是侯府专门用来摆宴席的地方。
往常摆宴,分男宾女宾,小孩儿还要另设一桌,由丫鬟仆妇伺候着用饭。
今儿是家宴,倒是去了些讲究,只在大堂处摆了一桌,上头冷盘、热盘、果子、面点子摆了足有数十盘。
容舒与沈氏进去时,承安侯与顾长晋已然就席。
翁婿二人坐在一块儿,承安侯兴致勃勃地说着话,顾长晋垂眸侧耳恭听,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容舒忍不住多望了顾长晋两眼。
她这位父亲是闲云野鹤般的性子,平日里多是躲在书房里写诗作画,不大爱管官场上的事。因懂些蛮夷之语,如今在鸿胪寺里领了份闲差,任鸿胪寺右少卿。这职位是五品官职,管的事儿不多,大抵也就外吏朝觐、诸蕃入贡那两月会稍稍忙碌些。
顾长晋却恰恰相反,不爱吟诗作对,也不爱书画,就爱埋案牍办公。即便是休沐日,也要去府衙写呈文。
父亲将他叫去书房时,原还以为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多半聊个几盏茶光景便要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