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寻思着昨夜挺好的呀,他没爬床,也没掉毛,守着这下界的规矩半夜偷偷就走了,怎么檀章还这么不好伺候呢?
但他不能问,也不敢问啊!
这几日本该是皇帝受阴炽之苦最痛的几日,原本傍晚后檀章腹内就慢慢有了燎原之势,等嵇玉一进这御龙殿后,那点燎原火仿佛突然遇了场清欢雨,檀章闭着眼也能察觉出不同来。
他又看了嵇玉一眼,对方老老实实跪在他床边,低着头,脑袋上没绾,松松垮垮的披着。
檀章登基这么多年,后宫是真的空空荡荡,他素了快二十年,穿得少的女人都没见过一个,唯一近了女色的那一次,便是在金池园,他的脸上被嵇清柏盖了胸衣。
想到这里,皇帝的目光忍不住朝嵇玉的胸前望去。
嵇清柏今天是穿着肚兜来的。
他今天知道要陪檀章睡觉,所以提前穿了件肚兜在里面,胸衣实在是太勒了,能不穿就不穿。
檀章对大胸没什么幻想,也没急色的感觉,他始终平平淡淡的,自己歪在龙床上,等心里那股子别扭劲下去了些,才恹恹道:“睡吧。”
嵇清柏眼睛一亮,胆子也大了,他大概是忘了自己处境,下意识就想爬上龙床,檀章睁眼,跟刀子一样看过来,嵇清柏心里才咯噔了一下。
他倒是忘了,此刻在下界,而不是佛境。
爬床这事儿,在佛境就是有说法的。
嵇清柏被檀章撸去至高境时刚化神才一百多年,他当时也不习惯变人身,被佛尊嫌弃了几次才堪堪化形,不再整日狮头猪身的四处晃荡。
貘没什么规矩,他就是为了自由奔放才成的神仙,为此不惜与一盏上古明灯合了神魂。
这也是为什么区区真身只是一只貘的嵇清柏却可修炼成上神。
归根结底,还是他元魂的功劳。
这点根底自然瞒不过檀章的眼,佛尊法力上极,嵇清柏神魂里的灯油都被滋养的清清亮亮,他起初陪睡不注意,化了真身毫无规矩的与檀章一块儿睡在莲床上,醒来后被佛尊很是不客气的踹下了床。
嵇清柏懵懵懂懂,不是很明白檀章是讨厌他的真身,还是嫌弃与他同床同被。
佛尊赤脚站在嵇清柏面前,当年的貘是真的怕他,瑟瑟团着身子,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檀章的一截脚踝。
一对忘川铃,扣在佛尊的脚踝上,金铜色的铃铛正面刻着嵇清柏不认识的经文,檀章的脚踝不若女子纤细,踝骨的圆角如俊峰似的,利落折下,衔着冷雪一般的足。
檀章又捏着了嵇清柏的颈皮,轻轻晃了晃:“你毛掉太多了。”
嵇清柏哪敢多话,第二次就用人身睡在了莲床底下。
可醒来时,又变回了貘躺在檀章的旁边。
嵇清柏吓得从莲床上直接滚了下去,佛尊也被他闹醒了,有些愠怒:“你躲什么?”
嵇清柏怕的结巴:“我、我掉毛……”
檀章:“……”
嵇清柏:“我不是故意上床的。”他其实也不梦游,一时睡懵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在佛尊床上。
檀章淡淡的:“我把你抱上来的。”
嵇清柏:“??”
佛尊看着他,有些意味深长,多嘴了一句:“天冷了。”
“……”
嵇清柏算是摸清了佛尊的脾气,他只要是人身,檀章就喜爱与他大被同眠,只是嵇清柏刚化神没多久,法力在佛境受了制约,睡忘形了就容易变回真身,春夏掉毛,佛尊每次醒来嘴里都痒痒,自然不喜他没规矩,但秋冬就不是了,这阵子嵇清柏就算是满身毛的爬床,檀章都乐意搂着他,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佛境里的嵇清柏这万年来算是彻底被檀章给宠坏了,下界这一遭,他居然也忘的没规矩起来。
皇帝一瞬不瞬地盯着嵇清柏已经跨上龙床的腿,表情看不出喜怒。
嵇清柏一头冷汗,灰溜溜自己下了床,重趴回地上。
檀章讥诮的声音响在他脑袋顶上:“想和朕一起睡?”
嵇清柏:“……”
檀章“哼”了一声,慢慢道:“胆大包天。”
嵇清柏当下什么也不敢说,心里却诽谤的厉害,想你九天之上,六界至尊的时候我都敢趴你肚子上,如今床上才上我半个腿你居然就舍得骂我?!
不上床就不上床呗,还能怎么样?
嵇清柏心里抱怨半天倒也认命,毕竟现阶段最重要的是能和檀章一起睡觉,滋补神海,恢复些法力。
诚然,他还在六界之中,便要遵循这天道正统,嵇玉早就不该是这世间之人,嵇清柏再怎么修炼,法术方面大概顶天也就能化个三四个时辰的男身妙诀,主要还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嵇清柏想的其实挺实在,佛尊的命数不在六界之内,檀章是怎么随便死都死不了的,他要做的就是让嵇玉的身子康健起来,好能让自己陪着皇帝更久的时间,助人渡那万世之苦。
他这边想的好,檀章睡得却不踏实,倒不是说身子不适,就是太舒服了,反而睡不太着。
微眯着到了半夜,檀章便听见床边生了动静,嵇玉正揉着眼睛,慢慢坐起身来。
宫里的女人不能整宿宿在御殿里皇帝是知道的,但如此见了,却又觉得似乎有些妙。
十五岁的年纪原本就是嗜睡的时候,殿中只燃了一盏晕灯,暗光隐隐约约落在嵇玉背上,少女体态孱弱,从背后看身段都没有,薄如一张纸,人显然没睡醒,坐在原地又寐了半天,才慢慢吞吞起身,结果起到一半又趔趄一下,嵇玉嘟囔了一句,檀章没有听清,但瞧那语气该不是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