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声的间隙里,秦戈听见他的哨兵问:“你知道这口钟一开始是为了什么而修建的吗?”
秦戈知道。这件事还是熟悉王都区情况的唐错告诉他的。
在王都区生活的人也渴望结婚,渴望和爱人一起生活,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钟楼是为了婚礼而修建的。
每一对结婚的人,无论他们是否申请到了合法的许可,只要他们决定结婚,就可以告诉王都区的人,他们决心要交换一生的誓言。
他们会登上钟楼,抓住连接钟锤的绳子,用力甩动。钟声仿佛誓言,震醒整个王都区地上地下的人。
有时候,甚至会有普通人类和半丧尸人或地底人登上钟楼。他们得不到正式的许可,但他们仍旧决定生活在一起。
“……要求婚吗?”秦戈问。
“来这儿才知道大钟修好了,我没来得及买戒指。”谢子京说。
秦戈把他抱住了:“没有也可以。”
谢子京:“我没什么钱。”
秦戈:“这么巧?我也是。”
谢子京不吭声,只是抱着秦戈,在钟声里慢慢摇晃。长毛兔跃到了他的头顶,揪着他的头,塞进自己嘴里。
“我的‘海域’在下雪。”他忽然说。
秦戈捧着他的脸,给了他一个吻。
“我的‘海域’在下雨。”他笑着对谢子京说,“星星像雨一样。但是永远不会再有山火了。”
钟声渐渐弱了。他们听见在临近的楼顶上有人吹起口哨。黑衣的巡逻黑兵笑着鼓掌。
长毛兔从谢子京头顶滚下来,窜到了狮子身边。狮子用尾巴上的绒球盖住它,它紧张地扒拉开眼前的长毛,仰望面前亲吻的两个人。片刻后,它又害羞地低下了头。
狮子弯下腰,尾巴移开了。它用自己的鼻子,碰了碰兔子的耳朵。
长耳朵一下立起来,很快又垂落下去。兔子竭力站起,伸出短爪触碰狮子的脸。
猛兽金色的瞳仁映出眼前圆乎乎毛绒绒的小兽。兔子的黑眼睛里,有巴巴里狮温柔的眼神,还有从宝蓝色夜空里游弋而过的剑吻鲨。
它抖了抖巨大的身躯,水性保护罩忽然间碎了。
白茫茫的水滴像雪片,像星子,从天而降。
剑吻鲨消失了,水滴还在不断坠落。它们触碰到楼顶的瓦片,触碰了秦戈和谢子京的肩膀与头,化作细小的白烟,萦绕着这方小小的天地。
“为什么要在烧烤摊前求婚!”唐星大喊,“姐姐我不同意!”
孟玉:“你不是他俩姐姐……”
顾鸣:“孟玉,你再跟我说一说夏春的事情好吧?”
烧烤摊的摊主挥动羊肉串:“再不吃就凉了!”
在一片乱哄哄的嘈杂之声里,谢子京却觉得自己仿佛又听到了人鱼的歌声。
歌声里,还有另一种遥远的声音。
是人声。有人在漆黑的夜空和温暖的土地上歌唱,用他听不懂的话语。
风和阳光在大地上流动,草籽结实,铜鹿灿烂。有人从十月的麦堆中走来,痛苦是指引他靠近你的标石。
被光明照亮的大地。寓意丰收的十月和麦堆。被天地护佑的铜鹿。来路的每一颗标石。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胸口嘭嘭鼓动,他甚至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
他还听见遥远的风声,雨声,泠泠的转经筒,还有坚硬的额头磕在地面的闷响,披着一身红衣的青年在暗夜中低声歌唱,他的掌心温暖湿润,像慈悯的神。
有人在他濒临绝望时抚摸他的额头,给了他一个永恒的、一定会实现的祝福。
“你哭什么?”秦戈惊讶道,问出口又忍不住笑了,“我都没有哭。”
“我不知道。”谢子京任由他帮自己擦去了眼泪,“……秦戈。”
感激或者致谢都太轻了,不足够他表白自己的心意。
秦戈:“嗯?”
谢子京抓住他的手,慢慢摊开,郑重其事地在秦戈的手心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手心有些痒,秦戈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意思?”
谢子京抬头看着他,眼角眉梢里渐渐带上神秘的笑意。
“爱你的意思。”他低声回答,决定永远在心里保守这个吻的意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