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月眼疾手快,一把将孩子捞在怀中,却连自己也重重摔倒在地上。
随后便是一片混乱。蔡明月被送去检查,孩子放进了保温箱。等蔡明月检查出已有两个月身孕的时候,妇产科的人现,那男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当时怀的是我的小儿子,蔡易。”蔡明月哑声道,“胎位不稳,保胎花了很长时间,不停吃药打针。我很害怕……这世界上说不定真有报应。后来他们告诉我,那个孩子真的活了,很健康,最后跟着他妈妈出院了。我心想,我也停了吧,别再帮人了。”
所谓的“帮人”只是借口。她心里始终无比清楚,自己在杀人。
然而最终唤醒她的并不是死而复生的婴儿,而是她自己的孩子。
蔡易出生后不久,噩梦就开始了。
起初只是偶尔会出现的梦境,她站在6号手术室里,捂着一个婴儿的口鼻,片刻后告诉身后护士孩子已经“死了”。然而随着年月推移,噩梦越来越详细,越来越具体。等到她退休之后,身上的事情一下少了,她有更多的空闲时间休息和睡眠。
“海域”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疯狂地控制了她。
秦戈松开了手。
头疼让他站起来时摇摇晃晃,视野甚至有些不稳。
“你解脱了。”他喉咙干涩,声音喑哑,“睡吧……如果你真能睡好的话。”
他退了两步,谢子京搀扶着他。转身面对谢子京的时候,秦戈让自己打起精神,抓住了谢子京的衣领,小声问:“你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谢子京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秦戈还不能放心。蔡明月正在哭,哭声令他头疼欲裂,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无法消除。
“你要怎么做?”他不得不强令自己询问谢子京,好让脑子转起来。
谢子京按着他的肩膀:“我要送你回家,让你好好休息。在你休息的时候我会写出这件事情的报告,等你醒了,你再指导我,秦科长。”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蔡易大步走进来,看看秦戈和谢子京,又看看病床上的蔡明月。
“怎么回事?”他眉头拧得死紧。
“蔡医生可以睡个好觉了。”秦戈说,“我保证。”
转身欲离开时,蔡易一把抓住他的手。“那‘海域’里的事情呢?”他问。
“它会是调剂师的秘密。”秦戈一字字回答,“我保证。”
。
一行人离开住院楼时,远远看到了从门诊楼跑过来的言泓。
看到秦戈的脸色,言泓顿时紧张起来。
“你回家吗?”他拉着秦戈问,“阿姨和叔叔在不在?”
“家里没人,他们送笑川去上海参加比赛了。”秦戈脸色苍白,额上全是虚汗,“我回公寓。”
他爬上了车子的后座,靠在窗边,下意识地把自己蜷缩起来。心跳很快,出汗很多,手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握不成一个拳头。这是秦戈第一次巡弋如此严重的不正常海域,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远远出了他的想象。
他可以在蔡明月的“海域”中抵抗恐惧,但“海域”本身的不正常依旧困扰了他,就像一座巨钟,就算停止敲打,嗡鸣仍在继续,声波仍在扩散。
秦戈想释放自己的兔子,但是颤抖的手心里只有一团虚白的雾气,无法成形。
一只响蜜鴷从半开的车门飞进来,亲昵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耳朵,低低鸣叫。
言泓满脸担忧:“他刚刚是去巡弋蔡院长的‘海域’吗?”
谢子京:“对,他说要进行深潜,之后就变成了这样。精神调剂师深潜之后都会这么辛苦吗?”
“我只认识他一个调剂师,我也不清楚。”言泓提醒,“我现在走不开,你们记得留个人陪一陪他,负面反应太大了。”
打开了驾驶座车门的白小园忍不住回头:“秦戈的反应怎么这么大?这种状态很像‘海啸’。”
“海啸”是只在哨兵的“海域”里才会产生的极端不良反应,尤其在处理一些困难的、容易触碰伦理边际的任务时,哨兵会出现严重的负面情绪浪啸。
但从未见过它生在向导身上。
言泓闻言,面露惊诧:“你们都不知道秦戈能当上调剂师的原因?”
调剂科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什么原因?”
“秦戈可以吸收不正常‘海域’里的负面情绪。”隔着车窗,言泓看着秦戈,“他巡弋正常‘海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如果潜入不正常的‘海域’,他会自动去吸收里面的各种……古怪的东西。巡弋结束后,那个人的‘海域’就会平静很多,但秦戈会非常不舒服。”
谢子京这才明白秦戈为什么告诉蔡明月,她可以睡个好觉。
“这是秦戈最特殊的能力,而且他自己没办法控制。”言泓的眼神在三人脸上游移,“接下来的24小时很重要。我走不开,你们要照顾他,多跟他说话,别让他一个人自己呆着。”
。
送秦戈回家的途中,秦戈靠在谢子京身上短暂地睡了一会儿。
他睡得很不好,一直在不断地冒汗,手紧紧交握着。唐错释放了自己的熊猫,让它挨在秦戈身边。这只天真的精神体似乎也察觉到秦戈的不适,静静抱住他的大腿,像抱着一截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