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鲜这玩意儿吧,其实对于海边儿的人来说,不算什么新鲜玩意儿,毫不夸张的说,我们小时候儿,什么扇贝呀,蛤蜊呀,海虹啊(南方叫青口),各种的螃蟹呀,对我们来说,就跟其他地方的人吃爆米花、嗑瓜子儿一样。
一家人忙了一天了,到了晚上没啥娱乐活动,也指不定从谁家弄来点儿所谓的海鲜,搁锅里随便儿的蒸一蒸,之后便拿大盆,端上桌子,一家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儿开吃。
但是那个年头,物流不达,再加上多年以来的封闭生活,只要是不是特别靠海地方的人想吃到海鲜,那是想想就得了。
我爸曾经开玩笑说,自己把海螃蟹卖到石家庄的时候,竟然有人说这是螃蟹吗?还质疑我爸这玩意儿到底能吃不能吃啊?看着就扎嘴。
这还不算最离谱的,最离谱的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地儿了,竟然把皮皮虾当龙虾吃,还学着洋鬼子试图拿刀叉处理皮皮虾。
就在这么一个看起来有点儿荒诞,但是机会遍地都有的年代,我爸算是第一批富裕起来的人,在村儿里的人还都住着土坯房的时候,我们家已经盖上了正正经经的北京平,就是用洋灰和炉灰渣子打的顶,红砖砌的房子,这在那个年头儿算得上豪宅了。
岁数到了,好日子过起来了,自然要给自己添房媳妇儿,因为这个我们家当初那门槛儿都让媒婆儿给踢破了,这是我们家老太太说的,但是那个时候我爸一来有钱,二来还有那么点儿文化,眼光比较高,农村那帮妇女们,她是真看不上。
各位琢磨琢磨,8o年代初的高中生是个什么水平?
那就是我爸那水平。
后来我爸去东北卖货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一个老娘大病初愈,给老娘买点海鲜补一补的姑娘,那可真叫一个王八,看绿豆当时就对上眼儿了,我爸年轻气壮,长得虽然不是多么帅吧,但是胜在干净利落,待人接物也非常的有格局。
而我妈呢?老娘大病初愈,想着给老娘买点海鲜补补,先就占了一个孝字儿,长得又漂亮,还是学校里边的老师,还是个英语老师。
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是那个年头儿,人家洋鬼子各方各面儿就是比咱们强,中国人崇洋媚外的毛病。多半也是那个时候穷日子过惯了之后,看人家洋人哪儿哪儿都好,落下来的毛病,我老娘那样能说一嘴流利的英语,那在那个年头很洋气的不行。
用我爸的话来说,把你妈娶回来,那比卖2o车海鲜都让我得劲。
但是吧,世上的事儿,他没有那么完美的。
其实老太太本来想把自己外甥女儿介绍给我爸来着,从小看到大的姑娘,放心,人也踏实靠谱,长得也周正,一看就是能生儿子,能持家的好女人。
但是我爸看不上啊,小学毕业他能认识几个字儿?回头我这儿说个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那姑娘还琢磨我要吃月饼呢,能有啥共同语言?
我们家老太太正琢磨着呢,什么时候儿再给两个人创造创造机会,结果我爸领了个东北姑娘回来。
本来还琢磨着要不要想办法给这俩人儿拆散一下,结果看着这俩人儿郎情妾意的恩爱模样,我们老太太觉得在做啥都是白费。
也是,我爸都开始翻户口本儿,准备领结婚证儿了,到了这个关头,我们家老太太再想反对也没有用了。
儿子是现在家里的顶梁柱,还指着他呢,老太太也只能捏着鼻子委曲求全的认了,要不咋办,跟亲儿子打一架呀?
在儿子隆重的婚礼之中,老太太看着手里的五块钱,知道自己和表哥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这也就是看着面子,愿意给自己随个礼,这要是不看面子,别说五块钱了,就冲自己表嫂那大嘴叉子不在村儿里说他们的短,那就是谢天谢地了。
看着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长得还漂亮的儿子媳妇儿,我们家老太太脑瓜子里只有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这个即将从自己手中夺走儿子的女人——狐狸精。
背地里恨的牙根痒痒,但是面儿上最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别人家的婆母娘啥样儿,她也就啥样儿,只不过时不常的找点短儿而已。
但是我妈又不是傻子,一件事儿两件事儿看不出来,日积月累还看不出来?
婆婆对自己分明是对自己有点儿成见,不过我妈脾气算好的,也没跟老婆婆计较过,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只要不没事儿找事儿,那咋都是过日子不是?
然而,正在我老娘以为日子就那么平平安安、稳稳当当过下去的时候,出事了。
眼瞅着差不多时间结婚的小两口儿,都硬顶着政策怀上二胎了,我妈这肚皮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一下子,我们家老太太说起事儿来,那就更有话头子了。
最开始还指桑骂槐的说院儿里的母鸡母鸭等一切可以下崽儿的动物,然后就是旁敲侧击说我妈不能生娃,再到最后,那就直接指着我妈的鼻子骂了。
老话儿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了大儿子我们家老太太自然对剩下的两个儿子百般千般的好,尤其是我爸,结婚两三年都没有孩子,老太太急的那叫一个火烧火燎。
胡二姨临走之前曾告诉我们家老太太,当初常仙儿给的那套黄符,就是让他们家生不出男孩儿来,为的就是那狐狸精转世投胎不到他们家,至于为什么那狐狸精非要投成个男孩儿,那就不知道了。
老太太自己还给自圆其说了一下,过去小姑娘都不值钱,说句难听的,有的地方甚至生出来是女孩儿,直接扔到缸里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