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有很多复杂的情感都在涌动。邓廷歌见罗恒秋的目光又被灌木丛中的一只肥麻雀吸引,忙一把抓住他的手,拉回他的注意力。
“师兄。”他问,“这些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帮我去问你的……你的那些学者朋友的?”
罗恒秋一开始对他的动作很抗拒,听他这么问,脸上顿时显出一种难言的尴尬。
“不,没有问过任何人。”他说着,抽走了自己的手,“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听听就算。”
邓廷歌却又把他的手抓住了。两人的手心里都沁出薄汗,温度略高,粘腻不适。
邓廷歌想说许多话,想逗他,想讲一两句好听的、让罗恒秋不那么紧张的句子。可他除了低哑地喊他一句“师兄”之外,脑子里反而一片空白,仿佛没有什么话比这个称呼更有力、更通透地表达出他的感情。
还未等他彻底理清这种感情是什么,罗恒秋的另一只手突然动了。它落在邓廷歌的耳侧。
罗恒秋眼里映着路灯暗沉的光,呼吸急促。他似乎笑了笑,移动自己的手指,侧头飞快地吻了吻自己的指尖。
第18章开玩笑?
邓廷歌整个人都僵了,罗恒秋坐直了收回手,慢吞吞地捻着自己的手指。
“没亲到,放心。”他微笑着说,眼里全是戏谑。
然而邓廷歌的脸红得厉害,亮着的眼睛呆呆看着罗恒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罗恒秋心里动荡得让他自己都难受。他很想就这样吻下去,可心里又恼:不是你来挑我的么,怎么现在又这个样子?你是开玩笑的?心里立刻有个声音又在提醒他:邓廷歌说不定是真的在开玩笑呢?
刚刚他差一点就想给他个实在的吻了。
最后一刻还是不敢,怕吓坏他。
邓廷歌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罗恒秋的手,脑子里一片浑噩,看罗恒秋起身拿着两人的饭盒准备下台阶,连忙也站起来,跟着他走下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仍旧被刚刚生的事情震动着。
师兄亲我了……没亲到……也算亲上了……算吗?……算的算的……
罗恒秋将饭盒扔进垃圾箱,转身看他。邓廷歌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脸上依旧红着,乍看到罗恒秋望向自己,紧张得全身都绷紧了,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摆。
“走了。”罗恒秋说,“刚刚是我开玩笑。”
他走出两步,听到邓廷歌在身后喊他。
“师兄,那不开玩笑呢?”
罗恒秋转身盯着他。邓廷歌和他站在平地上,顶着张涨红的脸问他。
他吓了一跳,默默看着邓廷歌不出声。
这时礼堂的后门被人打开了,那人远远冲着这边喊:“老邓!准备排练了!”
罗恒秋:“回去吧。”
他想了想,又说:“下次再来找你。”
邓廷歌哦一声,站着不动。罗恒秋一直走到自己放车的地方才回头看他。邓廷歌站在昏黄的灯光里望着这边,清瘦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和别的黑暗处纠缠不清。
今天的排练内容比较简单,主要是一场男女主角之间的情感交流。毕业大戏是民国题材,有儿女情长有家国恩仇,剧本出自学院里颇有名望的大家之手。邓廷歌担任男三号,这一场基本没有他出现的机会。
男主和女主在台上互诉衷肠,言辞中的情绪越来越浓烈。两人抱在一起,依依不舍。要送恋人上战场的少女凝视着男人,踮脚亲吻他。
众人在舞台一侧看排练。女孩子有些放不开,这一场拥抱和接吻的戏练了许久都不满意。邓廷歌坐在一个箱子上,埋身在灯光找不到的地方,脸又噌噌噌地红起来。
“老邓,你淫笑什么?”和他相熟的女孩突然叫起来,“快说!”
邓廷歌:“没脸红。”
女孩子不依不饶:“骗谁呢,你在想什么?”
邓廷歌:“没……没什么。”
他从箱子上跳下来,说自己去洗手间,匆忙走出了后台。礼堂的后门十分安静,一个人都没有,间或有虫鸣在树丛里响起。他又坐回刚刚自己坐着的位置上。
身边没有罗恒秋了,然而他还是控制不知自己的颤抖。脸上热得厉害,心跳飞快,可这种感觉又不令人难堪,仿佛其中有无边的、无形的愉快和甜蜜。他从未窥看过这样的甜蜜,今天突然觉得自己碰到了。虽然只是一点点,也足够令他激动难持。
身边的任何东西好像都跟那个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总是无法克制地将一切都与他联系起来,自己明知是牵强附会,但又控制不住胡乱奔逸的思维。
邓廷歌静静坐在台阶上,一时扯着嘴角笑,一时又静静看着灯光下层叠的树影。
在一开始的惊愕过去之后,他心里已经是另一个想法了:师兄为何不干脆吻下来!
之后数日,邓廷歌既要花时间在毕业演出中,又要到《久远》剧组讨论,忙得只能和罗恒秋用短信联系。
罗恒秋短信回复的语气也似乎缓和了,连惯常的结束语都从“睡了”变成了“好,睡吧”。邓廷歌跟他说剧组里的事情,说陈一平要求严苛,说自己每天研读资料的心得。
《久远》的保密协定和宣传策略要求他在剧组宣传期开始之前都不能对外说任何这部电影中参演人员的信息。罗恒秋除了知道他现在这个电影的题材和鲁知夏也参与进去,其余一概不晓得。邓廷歌不主动说,他也清楚是什么原因,又认为自己还没有立场去问,自然也不会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