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在燕摇春看来,这个中秋宴其实还是不错的,场上有美人演奏歌舞,菜色也很精致,好些都是她喜欢吃的,尤其是那一道樱桃肉,令燕摇春非常惊艳,吃着吃着就全身心地投入了。
()等她回过神来时,场上的歌舞停了,上方的太后正在讲话,所有人都已停了筷箸,正在恭敬地聆听,燕摇春只好也跟着放下筷子,象征性地做出倾听的姿态。
“……先帝在世时,常与哀家一同在清夏堂听琴,那时先帝最爱听落梅引,”说到这里,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怀念,又透着几许悲伤,道:“自先帝去后,哀家已有多年未曾听到这一首曲子了。”
顺王听了,道:“这有何难?既是太后娘娘想听,让乐师弹奏便是。”
说罢,便命场上的乐师奏曲,谁知那几名乐师竟跪了下去,面露惶恐道:“落梅引的曲谱早已失传了,小人未曾习得,无法弹奏,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顺王当即面露尴尬之色,他正有些下不来台时,席间忽有一人站起来,自告奋勇道:“嫔妾曾经习过这一首曲子,若是太后娘娘不嫌弃,嫔妾愿意献丑。”
那人正是宁美人。
太后面上含着几分笑意,欣慰道:“这早已失传的曲谱,你会弹奏已是难能可贵了,哀家怎么会嫌弃?”
她才说完,便有宫人捧了琴和琴案上前,行动有条不紊,看上去像是早早就备好了,燕摇春正有些疑惑间,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淡道:“那是名琴风烟,宫中乐师哪里配得上这种琴?”
燕摇春一怔,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正是萧美人,她的目光落在款款而行的宁美人身上,片刻后,又看向燕摇春,道:“你不觉得她近日的穿着打扮,有些像你吗?”
燕摇春:……
谢谢,她已经知道自己成了穿搭博主,就不用特意提醒她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琴案的位置是正对着御座的,二者相隔的距离十分近,近到宁美人一抬头,就能看清天子的眼睛,那双凤眸微深,疏冷如寒星,其中没有一丝情绪。
而一旁的皇后,则是倚着座,以手支颐,眼中露出几分若有所思,尔后,那若有所思便转成了兴味,如同看戏一般。
宁美人定了定神,垂下眸,轻声道:“嫔妾献丑了。”
皇后轻笑:“是吗?让本宫看看有多丑。”
楚彧却淡淡道:“这一曲既是为太后弹奏的,还是在她老人家面前才好。”
说完,便吩咐李得福:“去帮宁美人把琴案挪过去。”
“是。”
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李得福亲自帮着宁美人,把琴案挪到了太后跟前,好让她正对着太后。
宁美人:……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开始弹奏起琴来,只是奈何她如今心境有碍,弹出来的曲子大失水准,甚至有些滞涩了,这些只要是稍微懂琴的人都能听出来。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燕摇春。
作为一个现代人,燕摇春对古琴这种高雅的乐器并没有什么鉴赏能力,所以听着听着,她又忍不住开始吃那碗樱桃肉,为了让自己的动作不那么明显,她吃两筷子,就停下来,试图混入听琴的队伍中
。
殊不知,她的这些小动作早已被上方的楚彧收入眼底,那双凤眸也不自觉柔和下来。
……娇娇真可爱。
冷不丁听到这一句时,燕摇春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正好对上楚彧的视线,隔了这么远,她依然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眼底的笑意。
楚彧对李得福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李得福领命下去了,不多时,有一行宫人鱼贯而入,为席上添酒上菜,谁也没发现,燕摇春的桌上又多了一碗樱桃肉。
宁美人一曲奏罢,太后夸了几句,众人也立即跟着附和,太后笑吟吟地看向楚彧:“哀家听着,宁美人弹的这一曲,和先帝当年听的那一曲不分伯仲,皇上觉得好听吗?”
楚彧顿了片刻,才道:“朕不懂琴,不过太后若是觉得好听,倒是可以让宁美人去慈宁宫,每日抚琴,以慰太后的怀念之情。”
太后面上的笑意一僵,略微收敛,盯着楚彧,道:“皇上这话说的,宁美人是后宫嫔妃,怎么能成日陪着哀家一个老婆子呢?”
听着他们二人交谈,坐在席间的淑妃紧紧咬住下唇,袖中的手也一点点握紧,涂了丹蔻的指尖嵌入掌心,隐隐刺痛,但是和她此时的心情相比,这点刺痛压根不算什么。
哪怕淑妃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今天晚上这一场,是太后为宁美人做的局,太后在抬举宁美人,想让她获得天子的宠爱。
那自己呢?
宁美人就站在她坐席前方,臻首微垂,看起来柔顺无比,可是这姿态落入淑妃眼中,便格外得刺眼,她恨恨地盯着对方,下颔绷起,简直要咬碎了后槽牙,有一个燕摇春不够,再来一个宁鸣筝……
蓦地,淑妃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脱口道:“臣妾听说,燕容华也十分擅长奏琴,太后娘娘不如让她也试一试,说不定比宁美人弹得更好呢?”
闻言,所有人都是一怔,众目睽睽之下,燕摇春只好把送到嘴边的樱桃肉放下来,然后指了指自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