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自言自语道:“你说淑妃这个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她十岁就入了宫,在哀家身边长大,哀家亲手教养的,按理来说,真是不该啊……”
那宫女可不敢接这话,只好闷头做事,太后睁开眼,又坐了起来,问她道:“当年真的没抱错人吗?她真是……我们尚家的种?”
宫女只好斟酌道:“淑妃娘娘十岁以前,是在国舅老爷身边长大的,想是本性太过纯善,肖似……肖似国舅老爷吧。”
闻言,太后深以为然道:“也是,大概是沾了我那兄弟的蠢气了,这么多年也没改掉,跟哀家没关系。”
……
却说另一边,燕摇春等人离了慈宁宫,赵才人便凑过来,兴致勃勃地道:“燕姐姐,那琉璃钗能让我看看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珠钗呢。”
燕摇春也不藏着掖着,大方地把那对琉璃钗拿出来,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金红色的晨晖中,那深蓝色的琉璃显得愈发漂亮,折射出剔透的光,当中有些细小的气泡,犹如星河一般,粲然生辉,令人目眩神迷。
琉璃和玻璃十分相似,哪怕燕摇春作为一个现代人,见多了这种东西,却也忍不住为古人的审美而惊叹,抛开太后的用意不说,这钗子确实称得上品质绝佳的工艺品了。
赵才人哇了一声,又叫来阮更衣,两人齐齐惊叹,就连岑才人也凑过来,一时间,听取三人哇声一片。
纵然萧美人冷静自持,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惠昭仪面带微笑地站在一旁,看着众人围着那琉璃钗观赏,就在赵才人要伸手去拿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道:“这钗子确实是难得的佳品,尤其还是太后娘娘赏赐的,燕选侍可要好好珍藏,万不能磕着碰着了。”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都面露异色,赵才人连忙缩回手,道:“那我不拿了,若是不小心摔了,可就不得了了,我穷得很,赔不起这个。”
“真有意思,”岑才人白了她一眼,讥讽道:“赔?这是太后赏赐的,你拿自己的脑袋去赔还差不多。”
萧美人轻声道:“当年先帝曾御赐先祖父一把好弓,一直供在祠堂里,时时擦拭,不敢使其染尘,更不要说磕损了。”
她说着,看向燕摇春,道:“这是太后的恩泽,燕选侍还是好好保存起来吧。”
“是啊,”岑才人扯了扯唇角,道:“这代表太后看重燕选侍呢,独一份的恩宠,旁人都比不上的。”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奇怪,阮更衣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左看右看,到底没敢吱声。
燕摇春却微微挑眉,掂了掂那琉璃钗,道:“你们说得对,我这次回去,就把它供起来,早晚一炷香,每天都拜上一拜,
绝不辜负了太后娘娘的厚爱。”
别想着阴阳怪气她,以她的精力,压根懒得去应付这一帮子人。
只有赵才人还在状况之外,笑眯眯地出主意,道:“这是个好办法,太后娘娘知道了,肯定也会感动的。”
“是啊,”燕摇春笑了笑,道:“我这么恭敬,太后一定会知道我的诚心。”
众人对视了一眼,心思各异,萧美人率先道:“我有些累了,先告辞,诸位慢聊。”
然后便是岑才人和阮更衣,赵才人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得知燕摇春住在玉华宫后,便提出要和她结伴同行,惠昭仪看着燕摇春,轻叹一口气,道:“皇上和太后都如此看重燕选侍,于选侍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燕摇春看向她,忽然发现,惠昭仪虽然五官平庸,却拥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在晨光中,显得清透静谧,让人与她对视时,便能感觉到那一份安宁。
让人想起壁画上的菩萨,燕摇春心里评价着,口中道:“福也好,祸也罢,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惠昭仪有些意外,道:“选侍心中想必有打算了?”
“当然啦,”燕摇春微微眯起眼,忽然道:“惠昭仪,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惠昭仪一怔,疑惑道:“为什么?”
燕摇春认真道:“因为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惠昭仪微微愕然,燕摇春却没有再多说,只是向她略一颔首,便告辞离开了。
燕摇春并没有糊弄惠昭仪,她当然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从一开始,她就十分清楚,这里充斥着腐朽的、封建的、不公的规则,而燕摇春作为一个来自千年后的灵魂,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直到如今,她依然无法接受他人向自己跪拜,也不愿意掌握他人的命运,尽管她一直竭力去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所以燕摇春拒绝为盼桃改名,也拒绝下人精心周到的贴身服侍,任何她能自己做的事情,都尽量独自完成,明明盼桃和知秋是签了卖身契的奴仆,但燕摇春依然给她们发放数量可观的例银,当作是雇佣。
她唯恐那些不可见的险恶的东西,侵入她的灵魂,将她变得面目全非。
燕摇春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没有什么大志向,在现代的时候,她辛苦工作,每天早出晚归,被老板批,挨甲方骂,那时她不觉得活着有什么意义,死了也不是不行,就是可惜了自己八十八平的新房子。
后来燕摇春穿越了,活在陌生的古代没什么大不了的,入宫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她知道,她绝不会彻底融入这里,不会为了一些虚渺的东西失去本心,更不会像惠昭仪所想的那样,去和她们争抢厮杀,去爱上一个封建社会的君王。
纵然身处泥淖,燕摇春也依然要保持自己的信仰。
燕摇春理解并尊重她们的生活方式,但她不愿意加入,所以未来是福是祸,她也不太在意,是福那就好好活着,是祸那就死了。
谁让她是一条咸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