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野象,趟过乱石堆中的溪流,在宁静地蓄着杀意的绿色河道上泛独木舟,寻找老茎生花,走进巨大的绞杀榕中空的树干,看遍目不暇接的诡异美丽的各种兰花,惊异于随处可见其貌不扬的毒物。
顾问老师惊叹于她采攫植株的专业与规范,问及,商明宝只说在美国留学时,有个爱出野外的好友。采摘的标本叶片太多,她来不及处理,晚上跟Essie弄到半夜,想到与向斐然在工作帐篷里压标本的日子,遥远得恍如隔世。
Essie不止一次敬佩她的能忍,后几日,蚂蝗的毒素果然发作起来,她给她上药时都仿佛被传染痒痛,商明宝却一声不吭。
丛林里的小飞虫,黑色,叫做“蚋”的东西,无孔不入,叮一个便是一个大包,众人都叫苦不迭,商明宝也能忍。
至最后两天,该走穿越线了,好处时露营的沙滩有土路可行车,于是所有人的帐篷睡袋便由皮卡直接拉过去,免了他们在雨林里负重科考的苦。
当日下午四点到了那片洁白的野沙滩,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后勤已经拉起了三个洗浴帐篷,淡水车子一箱一箱地拉来,管够。
Essie老远拖了帐篷包过来,听了半晌如何动手搭建,先这样再那样……听完,脑筋打结。
商明宝径自拆出了帐篷部件,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她,示意给她看。
“哇哦。”Essie不知道第几次星星眼,不自觉扭头去看向斐然。
他晚上还有拍摄,正跟顾问沟通细节。
他们过去几天,只寥寥说过必须的数句,没有人再疑心他和商明宝有什么前缘。
天色黑下来后,杨导与摄影组带着向斐然和顾问重返林子,剩余人便留在营地自行休息。
惠雯实在是个很合格的生活制片,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硬是拉起了篝火,车上还有冰镇西瓜与啤酒。明日便能结束放假,所有人都松弛下了一根弦,喝得多了,聊得也多了。
不知怎么,话题绕到婚姻上。
“向老师是不婚主义。”制片组另一小姑娘说,“挺酷。”
“我丁克。”惠雯扬了下下巴,“酷不酷?”
小姑娘马屁道:“那肯定雯姐最酷。”
在场的婚育人士多,对此类“歪门邪道”一阵玩笑似的批评,一个后勤大哥拿向斐然当反面例子:“这么说吧,向博要不是不婚主义,说不定早跟前女友修成正果了,哪个小姑娘受得了不结婚干谈恋爱的?多半是因为这分的。”
“我受得了。”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看道篝火映照下傅钰的脸。
她笑容沉静,拿着一根棍子拨弄着火星:“巧了,我也是不婚主义。”
“哟哟哟。”马上有人开起玩笑,“我可听出来了啊,傅老师。”
Essie的笑有些僵硬,下意识回过眸去,找商明宝的脸。
商明宝喝着纯净水,跳动的火焰下,她脸上笑意模糊而美。
围绕着婚与不婚,生与不生的好坏,众人交锋几个来回,都是成年人,知道留体面,到最后各为各的主义说好话,生了的说生育的烦恼,不生的奉承小孩可爱,结婚的笑叹不婚的自由,不婚的敬佩结婚的勇敢,大家都心满意足,走在被他人歌颂的康庄大道。
至八点多,篝火熄了,有人在海边玩沙子,有人散步,商明宝早早地钻进了帐篷,在活页上整理着今天的植物。许多名字不知道,偷偷问顾问,顾问只能模糊说到属,再精确下去便不知道了,怂恿她去问向斐然,“你去问向老师啊,他肯定认识。”
商明宝没问,准备有信号后慢慢地用软件识别。
她不是放弃,她只是认为这场重逢太突如其来,也许回到宁市后,她能更好地向他交代心意。
隔着帐篷听到清晰人声,知道是摄制组拍完回来了,那个京腔的摄影师说被咬了一身蚊子包,又说夜晚的雨林太特么吓人,全靠强光壮胆。
商明宝轻轻地松了口气。
又听到他说:“哟,拍星轨呢?”
傅钰笑笑:“银河。”
没听到向斐然的声音。
单听到傅钰叫他:“向老师,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