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乱来”的设计,但却要用最高的工艺来应对,所用的材质单拎出来一个都比那枚琥珀贵,但成品呈现,毫无疑问它是唯一的视觉中心,因为那是自然与生命天然的呈现。
shena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我小时候常听到我父亲和哥哥们讨论客人的订单,我想插嘴时,他们会说女人应该乖乖地待在珠宝柜台前,而不是金工台后的。我很不高兴,我有破坏一切既定的愤怒,所以我的作品也是那么的坚硬、锋利、冰冷。一个人无法设计出她生命以外的东西,我被你的琥珀手表打动,因为我从你的设计里看到了时间和爱的隐喻,永恒之花绽放在你爱人的礼物上,多么旺盛、决绝。你要找到这份内在的东西。”
来自阿尔卑斯山勃朗峰的一小坯雪在零下恒温的玻璃柜里如山尖;
来自乞力马扎罗、瑞博峰
()、阿巴拉契亚山脉,以及种种具名、不具名山顶上、乃至火山口所捡拾回来的花岗岩、页岩、石英岩、汉白玉岩……像当年向斐然送给她的那一面内嵌相框一样,被妥善地处理好、摆放在她书房中,记录着她这三年随他走过的经纬。
商明宝又翻开了她已写满了五本的植物学野外笔记、写、灵感,矇昧的混沌中,忽然亮起了天光。
她内在的东西……旺盛的,决绝的,目之所睹,耳之听闻,鼻尖嗅的,她曾匍匐过上千次的旷野、抬头过数千次的树尖,用微距相机捕捉过的无数的花器与叶的秘密。
但是那个夜晚,她决定将自己毕业后的第一站放到黑欧泊身上,因为这是种如星云般绚丽的宝石,是她所知最贴近生命斑斓的宝石。
澳大利亚是伍柏延万万没有料到过的地方,但事已至此,他没办法,冷哂一声怪起向斐然来:“他也不拦着你点。”
他没立场拦她也就算了,向斐然说一句在商明宝心里能抵他一万句。
“不仅他没拦我,我家里所有人都没有拦我呀。”商明宝歪过脑袋:“a1an,去谈个恋爱吧,我去年这个时候比你成熟多了。”
伍柏延被她噎了个半死,但随着她一笑,他满脸的愤怒不爽又刹那间烟消云散。
商明宝还是最适合直齐刘海,过了在endy她们那里扮成熟的阶段,她又蓄回了这种型。她是明眸皓齿的、明眸善睐的,娃娃似的公主似的脸,但绝不幼态,小巧,但绝不局促。那是一种近乎凌人的精致,在香槟酒、水晶灯和高级礼服裙的加持下更是如此。
伍柏延忽然感觉到一阵胸闷气短,不自觉地拧了拧领带,硬声说:“这儿L怎么这么闷?”
“你熬夜太多体虚了吧。”商明宝不客气地说。
“对着专业皮划艇运动员说什么呢?”恶狠狠撂完这句,他拉开门大步出去,心跳过了好一阵子才匀下来。
怎么回事?
伍柏延匀过了呼吸,回头看商明宝,她言笑晏晏,自如地与旁人打招呼。
纽约还不下雪?下了雪,可以看她那双睫毛盛住晶莹雪花。
伍柏延的脑海里忽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个画面、这个念想,怪得、具体得他承受不住。他没等宴会结束就匆匆走了,怎么气势汹汹地来的,就是怎么怒气冲冲地走的。
十二月二十一号,是商明宝小哥哥商6的生日。大四没什么期末考,该修的课她都已提前修完了,因此得以提前回国。
这是一场商明宝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求婚。她哥哥与爱人柯屿经历了十分惨烈的两年分别后,在今年的戛纳电影节重逢,终于重修于好。
商家人里面,商明宝是跟柯屿最熟的,请他参谋生日礼物时,柯屿透露了他求婚的打算,拜托她保密。
商明宝震惊又呆滞,怀揣着秘密蹭到商6书房,挨着门框,一副脸红红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商6:“你吃错药了?”
商明宝:“不是啊,我有个
秘密,可是又能不告诉你,好难受哦。”
商6:“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样你有两个,负负得正就不难受了。”
商明宝眯起眼:“小哥……我已经二十三岁了!”
商6全然不顾她死活,勾勾两指让她凑近,“我打算在生日宴会上向柯屿求婚,保密。”
商明宝:“……”
你们两个该死的小情侣!
于是她成为了同时知晓两边求婚计划的唯一知情人。
替人保守秘密很痛苦,还是一次来俩,商明宝牵着她哥的杜宾犬去植物园找向斐然时,向斐然正好从实验室出来。
他入职便是研究员,有独立实验室,名下带两个博后,研究生预备等明年再招。向斐然的课题方向与在哈维教授实验室里的一致,继续从木兰类植物入手研究被子植物的进化问题。木兰科、胡椒科、樟科等多个木兰类植物类群与单子叶植物及双子叶植物的系统育关系尚不明确,是被子植物进化研究上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
商明宝很有分寸,牵着奥丁,只在实验楼外等。
穿惯了黑色冲锋衣和卫衣的男人,上班后也终于肯在衣柜里添置别的衣类,比如衬衫。淡蓝色衬衫外披一件白色实验长袍,从楼梯上下来,遇到别的研究员的学生,被叫一声“向老师”,他也只是点点头。
他是植物所最年轻的正研究员,一路成果丰硕履历显赫,又是这么张脸,因而一入职就备受瞩目,第二天就被行政那边旁敲侧击问是否有婚恋对象——体制内常态,管你男的女的,凡是适龄都免不了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