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三觉得不对:“那岂不是所有器都可以杀谕主了?”
地上的屠廿六突然一阵挣扎,身下冒出大片黄色泥水。柳十三乍一看还以为他失禁了,再细看,现他整个人从胸口的创伤开始,正在逐渐融化成泥。
“罪器才可以。”尹时清忌惮地说,“谕主克制器,罪器克制谕主。”
书七哆嗦着哀求:“姑奶奶,把屠廿六扛出去吧,活不了了。他的天权是将自己化身为泥躲避伤害,权鸩自然是逐渐变成泥水,尸骨完全融化。”
柳十三好奇地问:“说了半天,罪器又是什么?”
书七叫道:“就是麻烦!大。麻烦!天大的麻烦!”
“一般的器只染自己谕主的鸩毒,而这种鸩毒通常不会对其他谕主起效。但罪器不同,他们经手过成百上千个天权极强的谕主,染了各种各样的鸩毒,混合畸化,变成了沾之即死的恐怖权鸩。”
柳十三还是第一次听这种事:“不是一器一主吗?”
书七觉得她不弄明白是不会走的,于是连忙解释:“对,按说应是一器一主的。这种无主又多主的器,就叫罪器。他们以权鸩强化自身,给那些实力不够或者想要隐藏身份的谕主卖命。你想啊,有些谕主太出名了,器也特别招人眼球,如果想偷偷杀个人,那不是一出手就满城皆知了吗?所以才要用黑货,罪器杀起谕主来一刀一个准,还不容易暴露身份。”
说到这儿,他脸一黑:“所以你们到底从哪儿招惹了这么个带罪器的谕主?”
柳十三满眼都是羡慕,一点也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罪器这么厉害,该上哪儿找啊?要是我也雇千八百个,那赢神选还不是跟好玩一样?”
书七骂道:“呸,你也请得动罪器?还千八百个呢!你知道多少谕主的命才填得出一把罪器吗?把世界上的谕主全杀光也没有千八百个罪器出来!”
这时候地上的屠廿六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滩泥水。
书七强忍着恶心从桌子上跳下来,提心吊胆地说:“希望那位谕主杀一个解解恨就算了,别找上我们这些老实人。”
柳十三回忆道:“那谕主是个小姑娘,十五岁左右,看着稚嫩,其实气派大得很,看人都不用正眼的。罪器好像是个剑修,模样俊,说话能气死人。”
尹时清倒水的手忽然一顿:“十五岁的小姑娘和一个剑修?”
柳十三讶然道:“你认识?”
尹时清沉默半响:“我好像知道是谁了……那艘船往何方去?还能截到吗?”
作者有话要说: 提早更了,因为今天有事出差。
第47章明暗交伏
白琅给玉成音上好药,怒火冲天地去找另外两个小崽子算账。
楚扶南和任不寐从仓库里被她拖出来的时候,一个傲慢倔强,另一个屈辱不甘。白琅觉得自己可能真不是带孩子的料——她看谁都心疼难受,舍不得骂。
“信还你。”白琅把地上捡的那封信交给任不寐,然后朝楚扶南招招手,“你跟我来一下。”
她带楚扶南沿船舷走。外面雾海翻腾,青灰一片,像一张贴得极近的怪诞巨脸,让人本能地心生战栗。
“你干嘛把信给他,又不是他的东西!”楚扶南口气很冲。
“也不是我的。”白琅回答。
又走了会儿,转到船后,白琅走上鸭子尾巴,道袍下摆满风而扬。
白琅压着衣摆,回头问他:“持离,你是不是特别怕自己会变成坏人啊?”
失去这个名字没多久,白琅这么叫他的时候,他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你平时都挺孤僻内向,怎么一碰上这种事就吃了火药似的?钟离异跟他师妹暧昧不清也好,任不寐小偷小摸也好……其实你不是真的嫉恶如仇,而是害怕自己变成他们的样子。”
楚扶南脸白了又红,恼恨道:“是是是,全世界就你一个人聪明,什么都知道!”
他扭头就跑,听见白琅在身后大叫“你给我回来”,步伐并未停止。
白琅又道:“当日我改天命之时,你说过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楚扶南停下了步伐。
他回头看见白琅扬起的衣摆,像雨雾中流离失所的帆。这时候雾海化河,淅淅沥沥的水把他们从头淋到脚。白琅从鸭子尾巴上跳下来,伸手将他的衣服弄干。
楚扶南冷冷地站直身子,一点也不肯屈服:“什么代价?”
白琅叹了口气,蹲下来摸摸他潮湿的头。
“你又觉得我挟恩图报了。”白琅盯着他,一点点把他凌乱的头撩到耳后,“别怕,我已经替你付出过代价,你只需要好好长大就行。”
不等楚扶南继续问,她又接着说:“人哪里有不犯错的?我始终觉得万缘司不对,是因为它默认全世界都该结善缘斩恶缘,可这样的人间就不是人间了。因果相报,缘业相生,本来就是必然。你要见得了世上的龌龊,做得好自己的选择。”
楚扶南听得似懂非懂,注意力都在白琅手上。
她静了静,又垂眸笑道:“就算你将来成魔了也没关系,我来渡你。”
楚扶南听见“成魔”二字,身子畏缩了一下:“我才不会。”
和当日说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时一样,小小少年,胆大无畏,潦草而笃定地做着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