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道:“夫人呢?”
丫鬟颌:“夫人在房里等候王爷。”
靖王跨门进了内,果见沈夫人立在灯下。
靖王站着看了她一会儿,道:“你知道我会来?”
沈夫人点头,“总得见个面才像话。”
靖王没说话,坐下来。
沈夫人示意丫鬟掩门出去,这才在他对落坐。
屋里有些静,是那种让人不能自如的静。靖王双手覆在膝上,端坐道:“这些年怎么样?早几年那次去看你们,听你说风湿痛,治断根了不曾?”
“这种病症,哪里能有断根的?能好转就不错了。”沈夫人苦笑着,又缓缓抬头,“你呢?常听说你又是箭伤又是刀伤,这些年必然吃了很多苦。”
靖王嗨了一声,笑着摆摆手:“行军打仗,哪里能有不挂彩的?我算幸运,小莺医术好,人也细心,照顾得很好,我每次都是所有人里恢复得最快的。”
沈夫人涩然扬唇:“那就好。”
她静坐了会儿,又道:“你是不是怨我?”
靖王抬头。
她十指紧蜷:“你吃苦的时候我却没在身边照顾你,你不怨我吗?”
靖王扶杯良久,抻身道:“十几年戎马生涯,家破人亡,几番濒死,也有不少次信念全无的时刻,确实多亏了小莺不辞劳苦,与我同生共死,才有如今。
“没有他们母子,我恐怕也早撑不到今日。
“——不过你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容易,总之大家能平平安安地,也是好事。”
他低头啜了口茶,放下道:“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
第o25章我不负她
沈夫人脸色泛白。半日笑道:“我那时也是年轻不懂事。早知道如今仍得共侍一夫,当时我就该带着孩子跟你过来。也不至于,到如今不光那点结夫妻的情份没了,连两个儿子都没得到过你半点栽培。”
靖王望她片刻,说道:“你嘴里担心我怨你,实际上却是你在怨我。”
“你要这么认为,又有何不可呢?”沈夫人道。
靖王无言半晌,才缓缓开口:“是我对不起你们。”
“十七年光阴,也不是一句对不起能抹平的。”沈夫人望着他,眼里已有了泪光。
“我知道,”靖王点头,“你们吃了很多苦,我没有尽到为人夫的责任,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你为晏家,为我,付出了很多,如果不是我,你或许会像存睿媳妇儿一样,即便遇上战乱也能太太平平地过来,驰哥儿也不会在月子里就落下这病根。
“这都是我的罪孽,是我们晏家对不起你们,从今往后,我自当好生待你,也好生待两个儿子。”
“是怎么个好法?”
“我已经请奏皇上,让你当正妃。小莺通情达理,这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就连沈家,我也已经跟皇上提过,请他在沈家子弟里挑选博学之材为国效力。”
“那我们的儿子呢?他们能有什么?”
靖王道:“他们是靖王府的大爷二爷,该他们有的,自然绝不会缺。弘哥儿虽武学不精,但在沈家学有所成,当可入仕途。
“存睿的独子如今在礼部任员外郎,我让弘哥儿进六部任个六七品职,也不会有问题。来日他兢兢业业,再有我替他掌着,定然会有锦绣前程。
“驰哥儿还小,身体又不好,倒可养上两年再说。”
“这也就是说,你当真是打算把爵位传给衡哥儿?”
靖王蹙眉,半刻道:“我以为这是我们早就说好了的。”
沈夫人轻哂。“可我以为你并不是真的这么坚决。”
靖王眉头皱得更紧了点:“你和小莺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也为我付出了很多,别说当年给我们主婚的是当今圣上,司仪是当今太师,照着我与她这些年相濡以沫,我也必须给她尊重。你为正妃,那世子之位就传给衡哥儿,这也合情合理。”
“那你就忍心让你亏待了十七年的嫡长子来日连你的家业都不能继承?你别忘了,当初他出生时,你有多么喜爱他!那是你的长子!”
沈夫人颤着声音,“当年的分离并非我的过错,我尽我所有的力量保全你们晏家,他跟我受了那么多年苦,沈家虽是我娘家,也终究是娘家!
“我们处处克制地过了十七年,我忍受着诸般煎熬,你却仅拿一个正妃之位来搪塞我?
“难道这个靖王妃不是我应得的吗?怎么就成了你们的施舍?!”
“这不是施舍!”靖王沉气。他缓声道:“不是施合,是尊重你。只是我若全给了你们,那我就负了小莺。
“你若硬要让弘哥儿当世子,那你就任侧妃?让小莺当王妃?当年的分离不是你的过错,可有两房妻室也不是我的过错,我着人四处寻找你们,得来的消息无一不是你们已经落难。
“我在失去妻儿之后再娶,想来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
“小莺善良又通情理,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她愿意与你和平共处,是因为我,我与她十四年夫妻情份,无数次性命交关,都是她陪着我熬过来的。
“你带着孩子逃亡奔波,她也跟着我在战地流连,并且是前后十几年!
“驰哥儿是因为我而落下了病根,可是,她也因为跟着我东奔西走而多年来怀不上身孕,这表示很可能这辈子她都只有衡哥儿一个孩子,你说,正妃和世子之位你们全占了,她还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