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她死后煦哥儿能不能冷静处事?不知道她的儿女会不会也赶来看她的尸一眼?她想大约还是不会,毕竟他们都恨她害死了他们的爹。
她又想到今生,跟母亲的两日三吵实在是烦不胜烦,想摆脱她的心情也是切实的,但既然还是母女,不到生死离别的那一刻,又如何说得上彻底摆脱?
如果说重生还有唯一的好处,那大约是她尚有机会见父兄一面吧。
但这期盼又如镜花水月般不可靠,因为未来终究须得分别……
朦朦胧胧里在两世之间转了一遭,醒来时已经是晨起鸟叫。
“……换上净的衫子,梳洗完后到太太屋里来。”
听得是有人在交代事务,她伸了个懒腰,撩开帐子:“谁来了?”
门外静了静,随后金瓶与疏夏前后脚进来:“姑娘醒了?太太让奴婢来传话,今日好几家的女眷都将到达,少不得都会到咱们这边来拜会,这当中还有余夫人,太太让姑娘梳洗好,也一道出来见客。”
此时能让李夫人特别提出来的余夫人,只有国子监监正余侍芳的夫人魏氏。
南风倒有些意外,因为前世她虽然没有跟晏衡的这一出,但是因为跑去了后山,也是被罚禁足抄经的,那会儿李夫人可没让她跟着出去见客。
“为什么会叫我去?”她边起床边问。
金瓶闻言走过来,替她拿起衣裳,语重心长道:“姑娘快别这么着了,太太虽说严厉些,可也是为了姑娘好。
“那天夜里您跟太太顶嘴,后来太太一直没睡着,快天亮了我还听到屋里咳嗽声来着。
“天底下哪个当娘的不疼女儿?日后姑娘有了自己的儿女,就明白了。”
就当这番话是对的好了,可南风还是不明白怎么她就肯让自己露面了?
金瓶对她的恍若未闻也无奈何,也只好抿了抿唇,说道:“去了就知道了。”
李南风第一反应就不是啥好事儿。
算来今日是第五日,到邸的官眷包括靖王府的沈夫人在内有四户之多。如此,十八户官眷就总共就已经到了十三户。
按品级,这些未来的命妇们大多数是要前来拜访拜访这位太师夫人兼郡主的,总之不管是真有交情也好,是来套个交情也罢,又或者纯粹碍于面子,都说明一定来的人不会少。
这种时候叫她出去,多半是要借这机会给她立规矩了。所以明面上是帮着待客,实际上却是拿别人家出色的闺秀来打击她——别说,后来燕京城里让人惊艳的闺秀还真出了那么两三个。
梳头的时候她在心里把眼下事情捋了捋。
此番官眷里有武官家的也有文官家的,大多是跟随皇帝打天下的这一拨,也可以说是日后大宁朝里地位显赫的一群人。
也就是说,只要今日在这些人面前不出夭蛾子的话,昨日的事应该暂且也就过去了,当然回京之后另当别说。
立规矩就立规矩,都老油条一个了,倒不至于还会怕场面。
着装上李南风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没费什么工夫便收拾停当到了正房。
进门时丫鬟们看过来的眼里有乍然的光亮,李夫人的视线也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而后则面无波澜让她坐了。
吃饭时她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的仪态又让李夫人聚焦了一把,这么一来整个早饭过程还算顺利。
官眷们还没到,四叔李济善倒在她放下碗筷时进了来。
李勤也溜着他爹胳肢窝钻到了她这边,自袖子里拿出只蝈蝈笼子,挤眼弄眼地示意她找个地方好献宝。
李南风引他到了帘栊下,刚开了笼子,就听李济善道:“二哥已经请旨了,皇上说官眷到齐便即刻进京。
“方才我去靖王那边打听了下,靖王那边得到的消息是剩下几户也都快了,既然皇上有旨意,那么原本拟设的接风宴便也不准备办了。如此看来,不日我们便可预备启程。”
“那最好。”李夫人道。她顺势又凉凉睃了一眼端坐在帘栊那头的李南风。
第o22章别乌鸦嘴
李南风浑若未见,但听着能早日进京也欢喜。
“还听到个消息,”这时李济善又道,“今日靖王府那位沈夫人也要到了。沈家这几年在蜀中也算是扎稳脚跟了,但这回他们家二房也跟随同来,并且听说还提前着人在拾掇京城的老宅,这么看来,大约是也要回京图谋东山再起了。
“沈家一回来,程家的回归,自然也不会远了。”
当年的燕京四世家,李晏两家是投奔了义军,沈程两家当时明哲保身,未有任何动作,结果战事一起,两家族人是未曾波及,但田地产业却几乎全被前周朝廷给侵吞,中途无奈,便也举家南迁了。
李南风听到程家回归,手里的笼盖竟被她不觉掐折。
李勤心疼得嘶了一声,她连忙回神放下来。
但这一分神,笼子盖晚了,蝈蝈跳出来,一蹦便蹦远了!
她赶紧扑上去,——“哐当!”花架撞翻了。
……
晏衡辗转一夜,不知怎么天就一点点亮堂起来了。
屈膝在床头坐了半晌,起身下地,照常扎马步洗漱吃早饭,然后写了几个名字让阿蛮去找人。
初霁来传话,说靖王让收拾停当去前院,看看时辰,也猜着是沈氏母子即将抵达,传他过去见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