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官府每年征召壮丁服役,本来按制是一年服免费庸二十天,出的还能减免租调,可实际上呢,哪年不得期服役。我庄上许多佃户和邻居们,去年差不多都服役了三个月以上,甚至连才满十六岁的中男都被征召服役了。”
“十四岁的少年都被召却县衙郡衙做白直、执衣当差,就差征妇人去做役了。”
“可期服役这么久,官府减免了租调吗?没有,一样都照样征召。”
“要说起这租庸,又不得不说另外一样事情。以前大隋开国,依照北周旧例,推行均田,百姓成丁就能授田百亩,女子和中男也能授一半的田地,甚至耕牛和奴婢都能授田。”
“但是近些年呢,耕牛和奴婢已经不能授地,妇人也不授地,中男也不授地了。就是成丁,也一样无地可授。”
“地没得授,但租调却照样不能少。现如今有几家是真正授足了地的,甚至越来越多人家家里,根本已经无田可耕,都是佃种那些官员贵族的地耕种。贵族官员家的土地阡陌纵横,而贫者却无立锥之地了。”
“朝廷说要征高句丽,便让天下富户养马。如我王薄略有些资产,官府便摊派我养十匹马,还得是战马。如今马价高涨,我要买花费大价钱才能从关外买回十匹良马,这战马又不比挽马,平时得精料饲养,平均一匹马花费三四十贯,可官府呢,每匹马只给我两万钱,连我买马本钱一半不到,更别说这平时养马的花销了,这不是变相的敲诈剥削吗?”
“还有,我每年都已经如数交租调服庸,可交完了正租还没完。开皇年间朝廷让地方设立社仓,鼓励大家平时自愿储粮入仓,以备灾年。而到了如今大业呢,社仓改名义仓,本来是由乡里主持的社仓改派朝廷吏员管理。”
“连以前自愿纳粮,也变成每年按家庭贫富、按土地多少来征粮。我王薄户等被定了个一等,地等也被定了个一等,这九等户和九等地,凭什么我王薄这么些田地家财就要定个一等,而许多官员却反而是四五等?”
王薄越说越气,“仅是这个义仓粮,我王薄一年就要多缴许多,甚至这义仓粮比租调正税还高出几倍来,这不是吸血是什么?”
“前些日子来了个郡城,听说以前也是沙场老将。一到任就风风火火,又是让各县派粮,又是送丁,要大练郡兵,捕盗揖贼。本来这捕盗揖贼我也是赞同的,可是这命令一下,县里又开始各种摊派,那些胥吏帮闲甚至趁机敲诈索要,这眼看着就要秋收了,乡里本就没剩下几个男人在家了,现在连这几个老少也都要召去郡城训练,这不是胡扯吗?”
罗锋道,“是啊,劳役重了,摊派多了,百姓负担大了。如今这地面也越来越不太平了,前不久有蓝面十八鬼横行郡县,如今又出来个知世郎,更加大胆,劫粮绑人,弄的震动郡城。”
“我倒觉得这知世郎够爷们,做了许多人想做的事情,有道是官逼民反,不得不反。”
秦琼苦笑一声。
“不瞒王哥,其实今天来找哥哥,也正是因为这个知世郎闹的太大了。如今有线报说哥哥就是这个知世郎。我如今来呢,就是想当面问你,听你亲口说,王哥你跟我实话实说,如果你要真就是那个知世郎,你就直说。”
王薄面色不变,目光盯着秦琼。
“叔宝,你原来是来拿老哥哥来了。”
“王哥,若我秦琼今天是来拿你的,那我就带着郡兵来了,但是我没有。我来,只是想知道下实情。”
王薄依然面色不变。
“如果我说是,那你要怎么办,如果不是又怎么办?”
第48章密谋
“假如说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那么我今天听你当面告诉我了,我就要给你想办法替你洗清这个嫌疑。因为如今有人说你就是知世郎,如果我不替你清洗嫌疑,就算我不管,那么肯定会再有其它人查到你这来。”
“万一到时他们直接捕你归案,严刑逼供,甚至屈打成招,那就麻烦了。”
王薄哈哈笑道,“叔宝啊,我当初真没看错你,你小子够义气。不过这个事情你冤枉你王哥了。想我当初确实在齐郡吃了冤,不得以屈打成招,蹲了牢狱还差点丢了脑袋,后来也是你和一帮子朋友替我奔走,才让我得以脱身。”
“自那以来,我远走塞外经商,到如今年纪大了,回乡置办产业,只想着安心养老,颐养天年。你说的那个什么知世郎,一瞧就是个愣头青。我这把年纪,就算对当今朝廷有什么不满,也决干不出这等莽撞之事来。年纪大了,许多事情也就看透了,顶多就是抱怨几句而已了。”
“不过叔宝你能跟我说出这番子掏心窝子的话来,那就是真的还把我当哥哥,我很高兴。咱们就不提这些了,喝酒。一会罚你三杯,咱哥俩一醉方休,喝个痛快。”
罗锋一直在注意着王薄的面部表情,后世的时候有许多顶级的侦探,能通过人的微表情现许多问题。一心厉害的心理医生,甚至仅通过微表情就能测谎。
罗锋虽没有他们那样的本事,但仔细观察一个人的微表情,尤其是在他说谎的时候,还是能够现不少异常的。
现在他敢打赌,王薄说谎了。
在刚才他否认自己就是知世郎的时候,他的微表情有些许不自然,甚至他的手脚也有些细微的小动作,这都是内心波动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