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俊回神时才留意到晓琳的沉默,还有她木僵僵调开的视线,他顿了一顿,明白她是留意到自己在偷看吴笛,太明显了。
许明俊也尴尬起来,干脆挑明了问:“Jenny经常来工厂吗?”
晓琳语气依然是温和的,听不出别扭,“也没有,不过会抽空来拜访一下冯总。咱们部门设在工厂旁边,平时有不少地方要麻烦到人家,Jenny很注意搞好关系。”
“为什么不找锐鹏帮忙?”许明俊好奇,“不是说租办公室的钱都是锐鹏出的?”
晓琳笑起来,“早不是这样了,Jenny一直觉得让锐鹏出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她说服he11en从今年年初开始自己承担办公室租金了,平时有事我们也更习惯找施明克的人帮忙,人脉啊流程这些都比较方便……”
许明俊也笑笑,“那恐怕祁总要更生气了,连自己太太都疏远他。”
晓琳忍不住辩解,“也不会啊!祁总不是不讲理的人,你看这次展会临时换去锐鹏,祁总不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许明俊经她提醒,忙说:“样机的事我找过北京工厂的人了,跟他们强调了事情的紧急性,这两天内他们肯定会给我回复。”
晓琳笑得真诚,“太谢谢你了!”
“该我谢谢你才对,给我找了点事做,否则我真就成部门里的摆设了!”
两人说笑时,车子已启动,很快开出公司,汇入主道车流。
许明俊问晓琳,“你是三江人吗?”
“不是,不过我老家离这边不远,在江边的一座小县城,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哦,在这读书留下来的?”
“也不是。跟我前夫过来的,那会儿他考到三江大学来读博,三大的食品工业系很出名。”
提起前夫,晓琳神色依然是平和的,像在说一件寻常琐事。许明俊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什么,恰好他手机响,是儿子从学校打来的。
儿子刚吃过晚饭回到宿舍,有那么十几分钟的空档,就想起来给父亲打个电话扯两句,也没什么要紧事,无非跟父亲抱怨几句学校生活的清苦,许明俊也照例说些无甚大用的安慰话。
聊了五六分钟,儿子说:“我要去做苦不堪言了。”
“什么苦不堪言?”
“数学习题册啊!贾老师说了,如果我们不好好做,就让我们苦不堪言!”
许明俊笑着收线,忽然想念起儿子来,轻轻叹了口气。
“是你儿子?”晓琳问。
“对……挺啰嗦的是不是?”
晓琳笑道:“多好啊!上高中还能跟你讲这么多话,我听不少人说孩子到十五六岁就不肯跟父母交流了呢!女孩子可能还好点儿,男孩尤其沉默……有个孩子还是挺幸福的。”
许明俊观察她的样子,并无感怀忧伤,纯粹是就事论事的。他心里没来由一软,起了一丝怜惜。
晓琳身上有一股恬淡的气息,让人精神松弛,似乎与她聊着天打个盹儿都没问题。和吴笛说话就是另一种情形,必须全神戒备,精力集中,因为随时可能面临挑战,刺激有。许明俊暗暗比较着,心里无端生出些隐秘的遗憾。
晓琳看看窗外说:“我马上下车了。”
许明俊忽然问:“海鲜粥好喝吗?”
晓琳一愣,笑得格外灿烂:“特别棒!什么时候想喝我带你去。”
“好啊!改天。”许明俊冲走出去又扭过头来的晓琳摆了摆手。
晚上九点,许明俊走进红玫瑰酒吧。
一脚踏进去,顿觉时光倒退了五十年,一股浓郁的怀旧气息将他包围,低靡的爵士乐萦绕在耳畔,店堂里的原木桌椅造型粗犷,被磨出一层厚实的包浆,好莱坞旧时代的女星照片挂在墙上,对来往过客抛着媚眼。
卡尔在位子上朝他招手,许明俊含笑走过去。
卡尔刚去深圳出完差,返程途中特地在三江稍作停留,约许明俊见个面。许明俊认为无此必要,很多事电话里就可以解决。不过也明白卡尔这么做是为了体现对自己的重视。
他走到座位前,卡尔已起身等候在那里,两人互相拍了拍肩膀,以示热络,落座后卡尔让许明俊点单。
许明俊要了淡啤酒,卡尔要了苏格兰威士忌,淡啤酒对卡尔来说和白开水差不多。
许明俊问卡尔晚上住哪儿,卡尔朝北面指了指,“逸林酒店,步行五分钟就到。”
许明俊笑道:“那就好,酒你随便喝,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五分钟的路不成问题。”
卡尔身形粗壮,许明俊在北京时伺候过他两次,着实吃力。
卡尔大笑,“我什么时候喝醉过?”一副忘记前事的表情。
两人调侃一番才言归正传,卡尔问:“在三江有没有遇到麻烦?”
许明俊知道跟他无需客套,直言说:“总体顺利,要说麻烦……目前我还没有查资料的权限。”
“是查哪部分资料的权限?”
“市场部历年项目的详细数据。”
“你找过Jenny吗?”
“我问她了,Jenny给出的理由是我目前的组织关系还在战略部,来市场部属于借调,而且实际工作和市场部也没关联,照规定权限开放不了,需要申请。我也提申请了,但he11en到现在都没批下来。”
卡尔点头,“这件事我会找he11en协调——你的准备工作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