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屋,季英英见他死不放手,只得拉着他进了卧室,拿出带来的包袱,将给他做的衣裳鞋袜摆满了竹榻:&1dquo;你爹头七那天,哥哥去杨家吊唁时给你带去,结果没见着你。你要不要试试?”
有外裳中衣,有两双鞋,还有一打袜子。外裳用的是白色织锦和青色的织锦。鞋是千层底黑布靴身。杨静渊将她拉进怀里,轻声说道:&1dquo;不用试。一定极合身。”
她被他拢在怀里,看不到他的脸。杨静渊的眼泪一点点涌了出来。他怎么对她说?他朝油灯拍去一掌,豆大的火苗被掌风扑灭。
&1dquo;我守着你睡可好?我给你说我小时候的事好不好?”他松开手,弯腰将衣裳用包袱皮卷好,搁在了矮桌上。
&1dquo;好。”季英英脱鞋上榻,扯了过被子盖好。明知道他心里存着事,她却不想bī他说。
杨静渊坐在竹榻上,忍不住又握住了她的手:&1dquo;五岁时家里请了武师教我。真正拜华清道长为师是十二岁。这六年,他只对我做过一件好事。”
&1dquo;什么事?”
杨静渊轻轻笑了起来:&1dquo;就是把你留在这里等我。”
季英英应景地说道:&1dquo;不是吧?他那么坏啊?我想起来了。上山来找你的第一天,见面道长就指使我去做饭打扫房间。还帮他浇了药糙。他也这样使唤你吗?”
&1dquo;那间厨房就是我去砍竹子搭的。搭个竹棚,我还能摸索着来。厨房建好了,他又让我烧火做饭给他吃。我哪里会烧火煮饭呢?后来买了一麻袋他要的药材,他才改口让道观的小道童来做饭。教每一种武艺,都要和他讨价还价。”
杨静渊哆嗦地说着,语气里尽是对老道的抱怨,季英英听得出来他对老道感qíng很深。也许,这样的抱怨也是种倾泻,让他不必去想杨大老爷和柳姨娘。
&1dquo;不过,我也学会烧一种菜。明天做给你吃。”杨静渊的心qíng渐渐平静,他温柔地望着季英英道,&1dquo;睡吧,明天一早我叫醒你。”
季英英拉住了他的手:&1dquo;你不会又跑个没影,让我找不到你吧?”
&1dquo;不会。我就在堂屋竹榻睡。”
得到他的承诺,季英英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杨静渊转身走了出去,拉上了房门。
堂屋的门开着,他走到了门口。他的包袱随手放在一旁晒制药材的竹匾里。这么大的包袱,还有剑,季英英不会看不见。她一句也没问他。她也没有问他不在杨家去了什么地方。杨静渊望着顺着茅糙滴落的雨滴内心挣扎不己。
如果他能平安,他一定会娶她。可是舒先生却对他说,刀枪无眼,他死了呢?残了呢?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杨静渊轻叹了口气。
一夜雨后,山里清的空气带着湿润的泥土芬芳。一缕阳光从窗棂照了进来。季英英迷迷糊糊地突然想起了杨静渊。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杨静渊坐在塌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他没有走。季英英露出了笑容:&1dquo;早啊。”
&1dquo;早。”杨静渊回了她一个微笑,&1dquo;换身利落的衣裳,我带你出去。”
他穿了身灰色的粗葛布短襦衣裳,第一次见他穿这样简陋的衣裳,季英英很不服气:&1dquo;粗布衣裳也能被你穿得好看,真是怪事。”
好像是她第一次夸他俊俏吧?回想起那个穿着色彩鲜艳的锦衣,簪着大朵鲜花的杨三郎,杨静渊反而变得坦然。寸金寸锦,一件锦衣能当百两银。他还没有告诉她,父亲给的别苑田庄和商铺的房契,他都悄悄留在了大哥书房里。他偷偷回去拿走了十八岁生日时父亲送他的宝剑,其它连一件衣裳都没有带走。身上穿的是舒先生买的。现在穿的,是在山上学艺时的旧衣。记得他曾经对她说,杨家有的是钱。而他现在没钱了。
&1dquo;我在院子里等你。”
等杨静渊出去,季英英抱着被子喃喃说道:&1dquo;好吧,他不说我就不问。”
她换上胡服,飞快地挽了髻,走了出去。
留了绫儿在家里,杨静渊腰间挎了个竹篓,从墙上取了弓箭,领着季英英顺着山涧走。
走了不远,前方山溪下泄形成一道小型瀑布。
&1dquo;吃过岩蛙吗?那种。”杨静渊指着山岩上趴着的一只蛙说道。
&1dquo;那么丑?能吃吗?”
岩蛙个头像癞蛤蟆,比成年人巴掌大,表皮黑褐色。不注意还以为是块石头。
杨静渊笑道:&1dquo;比田jīrou多,味道很好,我会烤。怕吗?”
季英英胆大,摇头道:&1dquo;不怕。”
杨静渊搂了她的腰,纵身跳到了潭边的岩石上:&1dquo;捉吧。”
不是吧?她不怕,不等于让她伸手去抓啊。季英英瞪圆了眼睛:&1dquo;你叫我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