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大威两兄弟也选择同一个地点行乞,她恐怕连这声呻吟也不会挤出喉咙。她不并想让出这个好地盘。
虽已入了秋,日头还是明晃晃的。码头风大,吹散了酷热。拥挤的码头会带来南征军和第一手消息。她给自己弄的窝就在码头不远的破船下。这个时代没有工业污染,运河水清花亮色,渴了她还能就近喝水。
河风吹来,不弃舒服的眯上了眼睛。她靠在墙上,两条腿伸直了。多久没有摆过这种姿势了?
此时耳旁突响起一阵讥讽声:“多悠闲的乞丐啊!大哥,我最恨这种乞丐了。明明可以去酒楼打下手,去码头扛行李货物,却只知道伸手要钱。别给!”
不弃心里奇怪,她不过是做做样子,爱给不给,谁勉强讨了?她睁开一条眼缝吓了一跳。眼前的公子明明是药灵庄的大公子和二公子。看到熟人,她有些心虚,干脆又把眼睛闭上继续躺着。
大威埋怨不弃牵连了自己兄弟,知道眼前的公子爷把自己和不弃当成一起的了。他膝行两步眼泪汪汪的说:“爷,我哥哥得了痨病,都是照顾我们两个小的累的!”
不弃大汗,这小子真会撤谎。她只能应景似的轻咳两声,勉强撑起身体跪伏在二人面前,含着石子儿虚弱的说:“公子行行好,给我两个弟弟买个馒头充饥。”
十几枚铜钱叮当扔进了她面前的破陶碗里,不弃与大威连声道谢。
等到人走了,不弃把碗推向大威道:“快收起来!”
大威想了想,拿了一半道:“一人一半!”
不弃便笑了。
接下来两人开始聊天,听大威说他二人的娘早死,老爹从军后就没了音询。他便带着弟弟一路南行,想到军营里找父亲。两人没了盘缠,便在乌家集乞讨。一心等着战打完找到老爹。兄弟俩也在码头不远河滩上的破船里栖身。
药灵庄林氏兄弟怎么会到乌家集?不弃起了好奇心。与其说她关心林氏兄弟,或者林丹沙,不如说她关心云琅。听说云琅没有随南征军去江南,而是带着三万飞云骑留在湛宁城做后备援军。
不知道当年那个英俊的少年变成什么样了,不弃微笑着想。
她所在的地方能看到码头。没过多久,林氏兄弟便护着一顶轿子带着挑夫下了船。不弃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轿子后转出一匹马和几名侍卫打扮的人。马上坐着个穿着石青色宽袍的男子。
一行人慢慢从码头往镇上行来。大威也瞧见了,回头就喝斥了不弃一声:“你还不躺下!”
不弃一愣,顺从的倦缩在墙边。透过丝睁开一条眼缝注视着离她越来越近的英俊男子。
两年,他几乎长高了一头,英气勃勃。不弃第一次觉得云琅像个男人了。脑子里瞬息之间掠过在海棠树下舞枪的云琅。跑来凌波馆给她挂满花灯的云琅。以为她快死了抱着她伤心欲绝的云琅。在苏州府黯然离去的云琅。
仿佛只在昨日。
云琅偏过头和轿子里的人说话,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轿帘被掀起一半,扯着帘子的手嫩如青葱。翠玉镯子挂在腕间衬着一截手腕雪也似的白。
似乎感觉到什么,云琅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不弃蓦得闭上眼睛,心砰砰直跳。她告诫自己现在的云琅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云琅。他能用元崇的性命要胁陈煜。她又感慨,他真的和林丹沙好了?
万般思绪掠过脑海时,蹄音得得已在身边。大威磕头道:“多谢公子爷怜惜!小的替哥哥弟弟谢公子赏赐。”
林氏兄弟见大威还记得刚才的打赏,心里也格外舒畅。林丹沙显然才下船,心情大好。闻言便笑道:“这小子倒还有几分良心。不枉哥哥们善心。”她从怀里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以巧劲扔在那只破陶碗里,脆生生的笑道,“给你弟弟买些好吃的吧!”
大威磕头如捣蒜:“多谢小姐!”
云琅往四周一看,这边三个,不远处还有不少乞丐,便皱眉问身边的亲随:“江北从不挠民,为何会有这么多乞丐?”
那亲随笑道:“将军莫担扰。太平盛世也有乞丐。这乌家集往来人多,好讨银子罢了。并非世事艰难!”
大威听到将军二字,眼睛一亮。仰起头便问道:“你是大将军吗?我们是从荆州一路找我爹的。我爹叫石军,他是荆州水军的伍长。在湖州和江南水军一战后就再没了消息。大将军能不能替我们找到爹?小子给你磕头了!”
云琅怜惜的看着大威,想了想吩咐身边的亲兵道:“既然是水军伍长,又有姓名。查一查吧。”
大威高兴得扯起小威向云琅磕头道:“多谢将军!”
林二公子把脸一沉道:“你这弟弟没病!你哥哥也没病?!云将军,莫要被他们骗了!先前他说他哥哥得了痨病,小弟又饿晕了。这小子说话不尽不实的!
大威呆了呆,急得眼睛汪汪:“对不起公子,我怕你不给钱,所以才骗了你。我兄弟二人真的是来寻父亲的!这位乞哥儿不是我哥哥,但他可以作证!我和弟弟在这里讨了半个月了。”
不弃抽搐了下。只得跪伏在地上顺着大威的话说:“他兄弟二人年纪尚小,孝心可嘉。望将军能体谅!”
她含着石头压低了嗓子说话,头也不敢抬起。
隔了片刻,云琅掏出碇银子给大威道:“如果有你父亲的消息,去哪儿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