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抬起脸时,湖水的波光凝化为两颗晶亮的星辰嵌在她脸上。不远处柳树上坐着的黑袍人情不自禁赞了声:“好亮的眼睛!”
小虾眉心微蹙,偏过头喝道:“什么人?”
不弃也是一惊,凝神望过去。心里既期待又紧张。伸手握住小虾的手,同她一般凉。
黑袍男子扑哧笑出了声,自树上一跃而下,潇洒落在两人身前。
他穿的不是黑色夜行衣,宽大的黑袍上绣着精关的暗色流云回色卷云饰。脸上露出痞子似的笑容,眼神定定地落在不弃脸上,眸中充满了惊叹与赞美,一开口却比往昔多了几分沉稳:“朱丫头,两年不见了。”
东方炻居然会出现在苏州!不弃和小虾都有些愣。
战争将东方炻原本的书卷气磨没了,站在面前的人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渊停岳峙的气度。当了皇帝的人果然不一样了。往日的东方炻死皮赖脸,骄傲自大。从前一直让人觉得他像个贵公子,书生气重。隔了两年再见东方炻,不弃有种看不穿他的感觉。
挺拔隽秀的柳叶眉掩不住风尘仆仆。不弃微微怔住,他是赶着今天来朱府的吗?她情不自禁想起陈煜。心里的失望蚕食着她的心,为什么来的人不是他?
小虾下意识的挡在不弃身前,冷冷的对东方炻道:“深入虎穴,胆子不小。不怕招来禁卫军抓了你?”
东方炻像没听见似的,微笑着对不弃道:“想知道陈煜的消息就让小虾姑娘别挡在中间妨碍我说话。”
不弃心里叹气,东方炻一来就点住她的死穴。她堆出笑容说道:“我不想知道他的消息,你走吧。我马上就要进宫做贵妃了,不想被指供勾结叛贼!”
东方炻扬了扬柳叶眉,喃喃说道:“真的不想知道?”
不弃理也不理,抬腿就往静心堂走。
东方炻眼睛微眯,滑过抹狡黠的光。他负手而立闲闲的说道:“朱丫头,这世上也就你不把我当回事了。我千里而来,你以为你不想见就可以不理睬?五湖边上的庄子风景不错,还种着两棵金桂。”
老头儿被他制住了?不弃停住了脚步,回头笑道:“这时候桂花该开了。不过,东方炻,我得收拾包袱走人了。反正你也来了,顺便替我打掉柳青芜可?”
东方炻忍俊不禁:“跟着朱老头儿身边倒真成商人了!不理睬我就算了,还想利用我。朱丫头,你的算盘打得不比府上四总管差呀!”
他转头看向湖面,不再说话了。
不弃挫了挫牙龈,对小虾说道:“小虾你去林外守着。我陪陛下赏月。”
小虾犹豫了下,狠狠剜了东方炻一眼道:“若你敢对小姐放肆,我定杀你!”
东方炻微偏过头,好奇的打量着她,微笑道:“难怪我走之前莫若菲求我一定保你平安。小虾,能得莫美人青眼,你自有独特之处。”
不弃闻言又是一呆。莫若菲真把小虾当前世的她了?她对小虾使了个眼色笑眯眯地说道:“莫相如此看重你,陛下又亲口许你平安。小虾,你以后在江北可以横着走了!”
小虾心念转动,已明白了不弃的意思。如果要靠东方炻的人离开,仗着莫若菲的误解和东方炻的许诺,她放肆嚣张一点也行。她瞪了东方炻一眼道:“我在三丈外。不妨碍陛下赏月。”
她果然在三丈外的树下候着。东方炻望着小虾的白袍哑然失笑:“你这个女保镖很有。”
不弃缓缓上前,与东方炻并肩而立。身侧的男子有权有势,相貌俊秀,肯为她不远千里而来。为什么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很疲惫?“每次拿我身边的人来威胁我,陛下不觉得这样很无?”
东方炻皱眉道:“别这么酸行么?朝中的臣子听到我要来苏州都以死相谏了!我快马加鞭赶到苏州府替你庆生,你就这态度?”
月亮渐渐升高,不弃心头微黯。她苦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江南也不是你的北魏国。扔下朝廷事务不管以身涉险,你的臣子以死相谏都劝不住。这份礼太厚重,我爱起。你有个三长两断,我就成祸国殃民的妖女了。”
东方炻被她担心的语气害得心脏扑扑乱跳。他微怔间唇角已展开抹笑容:“朱丫头,原来你也会担心我,我冒险前来也值了。”
不弃老老实实的答道:“我没想到你会来。你才做皇帝,事情一定很多。跑苏州来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我不以为你会亲自来。而且这么狠,一来找的不是我,而是老太爷。东方炻,你能做皇帝,手段当然不比常人。老头儿要是在你手上,我肯定会顾及他的。”
“我怎么会不来?我说过的,两年后的中秋,我会来朱府下聘娶你。我找朱八太爷,自然是送聘礼去的。我怎么会对他不敬?朱八太爷明日回朱府,嘱我好好照顾你。”东方炻微微上前一步,柔声说道。
不弃叹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是朱八太爷答应婚事了?可是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进宫做贵妃好。无论如何都谢谢你。”
“你宁肯嫁给一个你不认识的男人也不肯跟我走?难道我对你还不够诚心?
“我进了宫,大家的日子都好过。我要是嫁给了你,皇帝一生气,朱府就会死很多人。朱府在江南是世家大族,你现在带我一个人走可以,你没办法带走朱府九族宗亲。”
东方炻闻言微蹙着眉,又轻轻散开。他笑道:“我明白。你放心,我有办法对付柳青芜。等我把江南打下来,就不用再担心朱家会被诛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