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中军行辕办公室内,因前线军务向来都是耽误不得的,虞昶轩连着处理完了几份前线军报,另外jiao待了机要室秘书立即报了几则重要指令,就见侍从官端了晚餐进来。虞昶轩忙碌了整个下午,这会儿却不想吃什么,挥了挥手让那几个跟着他忙碌了一个下午的秘书和幕僚出去吃,又对一旁的吴作校道:&1dquo;让顾主任进来。”
吴作校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了顾瑞同进来,吴作校又走了出去,随手便将办公室的门关上,虞昶轩坐在那里,道:&1dquo;叶家的大火,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
顾瑞同道:&1dquo;我跟叶小姐说是意外。”
虞昶轩看着顾瑞同,道:&1dquo;谁gan的?”顾瑞同却沉默在那里,脸上竟露出难色来,虞昶轩见他这样的表qíng,不由地&1dquo;哼”了一声道:&1dquo;难道还是什么大人物要为难她这样的一个平民女子?牟家?楚家?还是陶家?再或者是平岛的龙枭帮跑到金陵撒野?不管是谁,我都要他死无&he11ip;&he11ip;”
顾瑞同脱口道:&1dquo;军长!”
虞昶轩抬起眼眸,乌黑如墨的头下那一双眼眸透着jīng锐的雪亮,他的面孔冷冷的,俊朗的面孔上有着以前从未有过的棱角分明和凌厉之色,他就坐在那里,盯着犹豫的顾瑞同,一字一顿地问道:&1dquo;给我说清楚了,到底是谁gan的?”
叶平君再一次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天已经黑了。
她在枕头上转了转头,就看到netg边站着几个穿着白衣的护士,一名护士见她睁开眼睛,就弯下腰来,微笑着对她说道:&1dquo;叶小姐,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平君摇摇头,那护士便伸手在她的头上按了按,转头对另外一个护士道:&1dquo;还是有点烧,再给叶小姐量量体温和血压,我去叫戴医官来看看。”叶平君就看那几个护士走马灯一般地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一个护士走上前来给她量体温,平君躺在枕上,轻声道:&1dquo;这是哪里?”
那名护士笑道:&1dquo;这里是中军行辕。”
平君轻轻地吸了口气,额头上竟又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来,挣着还想问一句话,那名护士在白天的时候亲眼看着军长将这名女子抱了回来,那等关怀备至的模样,她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可见军长对这名女子是何等的上心,便又笑道:&1dquo;这是虞军长的房间。”
叶平君听到她这一句话,心中就是一松,立时就安稳下来,嘴角就慢慢地扬起,露出一抹微微的笑容来,她躺在netg上闭上了眼睛,一旁的护士问道:&1dquo;叶小姐,你需要什么?”
平君缓缓地摇摇头,汗湿的鬓贴在了额角上,她烧还未全退,这会儿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只闭着眼睛疲惫地说了一句:&1dquo;没事,我太累了,就想再睡会儿。”
虞昶轩来的时候,她还未醒。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小的台灯,略有些幽暗,几名护士看着他走进来,忙就站起身来,才要称呼,虞昶轩便示意她们安静,那几名护士也是懂眼色的,看着虞昶轩走到了平君的netg边去,便都退了出去。
虞昶轩俯身下去看沉睡的平君,见她睡得极为安稳,她的睡容他是极熟悉的,依然是略侧着身子,右手放在枕边,手指轻轻地向手心里蜷缩着,他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她的手很软很暖,柔若无骨,细细的手指仿佛是一碰就会碎掉一般,他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她的手心暖暖地贴服在他的肌肤上,就仿佛是婴儿最柔软的触碰,他用最轻微的声音开口叫道:&1dquo;平君。”
她睡得迷迷糊糊,在睡梦中&1dquo;嗯”了一声,那眼皮很沉,就是睁不开,他缓缓地低下头去,埋在平君的面颊一侧,轻轻地吻着她,房间里的灯光照出晕huang的一片,映照着房间里那些年代久远的紫檀木古董家具,乌木格子,雪白的墙壁上,都映下了斑驳的光影,只有他深深地低着头,面容沉浸在yīn影里,所以就连他脸上的表qíng,也被隐没了。
平君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她的烧已经全都退了下去,额头却依然沁出细细的汗来,浑身都暖暖的,这才现自己是被一个人揽在怀里的,她抬起眼眸去看他,他还是睡着,英挺的眉宇间还是一片疲乏的颜色,身上的外套未脱,戎装上的领章灿烂耀眼,袖子上的扣子硬邦邦地硌到了她的肩头。
这样的再度见面,竟恍如隔世一般。
她轻轻地动了动,他自小在军中,很是警醒,竟然也跟着就醒了,一见她睁着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笑道:&1dquo;我竟比你起得晚了。”她却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他,他被她看了半天,笑道:&1dquo;怎么?你不认得我了?”
平君伸出自己的手指来,轻轻地停在他浓黑的眼眉上,慢慢地顺着眉峰一点点地划下去,再触到他高挺直的鼻梁,&1dquo;我认得你。”
她说完这一句,眼圈却蓦地一红,他问道:&1dquo;你怎么了?”平君的眼睫毛无声地动了动,眼泪就流了下来,哽咽着道:&1dquo;我没有妈妈了。”
虞昶轩的目光微微一顿,伸手过来将她用力地搂在怀里,低声道:&1dquo;你现在有我了,我这辈子都要对你好。”他的声音是低沉的温柔,他们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波波折折,现在总算这样平静地相守在一起,而那些过往种种,哪有这一刻的温暖来的重要。
平君就那么凝看着他,轻声道:&1dquo;你现在不怪我了么?”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却只是微微地笑着,凑到她的耳边柔声道:&1dquo;我真想你,让我抱抱你。”
他伸出双臂将她抱在怀里,平君眼眸一阵温热,竟是无声地抽噎了一下,却又听到他半促狭地说了一句,&1dquo;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得再生一个赔给我。”
平君立时就红了脸,使劲地推了他一把,虞昶轩就势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按了按,笑道:&1dquo;可算是退烧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处理些军务,今天你也躺着不要动,这里不比金陵,昨天又落了点小雪,外面冷得很。”
她点点头,伸手朝着外面指了一指,道:&1dquo;下雪了。”虞昶轩循着她手的方向转过头往窗外看去,笑道:&1dquo;那不是雪,是种在院子里的梨花。”她定睛看去,果然就是几片雪白的花瓣,被风chuī在窗上。
虞昶轩看她看得出神,再见netg边那一盏小灯还是开着,竟是点了一夜,只是到了白日,再没有夜里那样的亮意,卧室里静悄悄的,此qíng此景,他忽地轻声笑道:&1dquo;我倒想起小时候学过的一句诗来,甫能炙得灯儿了,雨打梨花深闭门。”
她回头对他道:&1dquo;你还记得小时候学过的诗吗?”虞昶轩笑道:&1dquo;原本我也记不得,谁喜欢这磨磨唧唧的东西,后来被我父亲打了三十个手板子,就记住了。”他想起来儿时的事qíng,便又笑道:&1dquo;当时我爷爷还在世,看我父亲打我,很是心疼,就在一旁用拐杖敲地骂我父亲,说咱们虞家人记得马革裹尸、肝脑涂地这八个字就好,记什么梨花什么闭门,难道还要考状元么?!”
他这一句倒把平君说的心惊rou跳,忙地掩他的嘴道:&1dquo;阿弥陀佛,行了行了,你还是记得&1squo;雨打梨花深闭门’这一句罢。”他笑着,往前一凑,来亲她的手掌心,她把脸一红,他还往前凑,又要亲她的脖项,她被他逗得满脸通红,往被子里缩道:&1dquo;别闹,你不是还有军务要处理,快点走吧。”
虞昶轩看她的气色比昨天已经好了很多,也知道她这几个月来心思郁结,定是难过极了,这会儿难得见她有了一个笑脸,自己与她又是久别重逢,哪里就肯放了,竟笑着来抢她的被子道:&1dquo;外面那样冷,我再躺一会儿。”
平君就往外推他,虞昶轩又笑道:&1dquo;我还记得一句,这个倒好,没让我父亲打手板子,我扫了一眼就记住了。”平君奇怪地道:&1dquo;哪一句?”他就笑道:&1dquo;net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平君红了脸,轻声道,&1dquo;呸,你这人&he11ip;&he11ip;真是&he11ip;&he11ip;真是吐不出象牙来了。”这一句说完,他却往前一扑,将满脸通红的平君连同被子都抱在了怀里,正笑闹着,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吴作校的声音传了进来,道:&1dquo;军长,杨师长来了,正等在作战室里。”
虞昶轩真是沮丧无比,无奈地往netg上仰面一躺,看着天花板,半天也不说话,平君见他这样,就道:&1dquo;你快点起来呀。”虞昶轩道:&1dquo;你说我不出声,他是不是就能走了?”平君忍不住就是一笑,用力地推他,道:&1dquo;你快走快走,别在我这里胡缠。”
外面又传来几声敲门声,虞昶轩朝着门没好气地喊道:&1dquo;听见了,还敲什么敲!”
吴作校就在门外理直气壮地回道:&1dquo;我这不是怕军长装听不见么?这事儿你又不是没gan过!”
平君低头就是一笑,虞昶轩只能从netg上站起来,走到一旁的盥洗室去梳洗,不多时就走了出去,见平君靠在netg头,便又道:&1dquo;那我走了,晚上回来看你,你要有什么事儿,外面有侍从官,叫一声就行了。”
平君点点头,他才一路走了出去,那卧室的门才一关,就听到他的声音传过来,明显的气不顺,&1dquo;敲敲敲,回头剁了你的手指头!”吴作校笑着回了句什么,却是没有听清了。
平君就靠在netg头,听着他的声音渐渐地远去了,她转过头来看看窗外,就见院子里的那几棵梨树,繁花压树,开得极为厚重,树枝上还堆着薄薄的一层雪,端的是白锦飘香,琼葩堆雪。
平君出神地望着那一树的梨花,半晌,微微地笑一笑。
磐石蒲苇,丝萝乔木
六月初,江北萧家萧北辰与江南虞家虞昶轩,竟是把酒言欢,称三哥道五弟起来,这般一笑泯恩仇,中外舆论皆为之哗然,然天下太平,实在是于民大幸,于国大安。
和议后,萧军退守虎阳关,而虞军屯重兵于项坪口,虞昶轩升任第九军区司令,6军中将,驻守军事重镇项坪口,向北,则是压制江北萧家,与屯守虎阳关的萧军成对峙之势,向南,则是把持军权,威震金陵,至此,金陵牟、陶两家虽是羽丰翼满,却也不敢向虞家轻举妄动了!
自达成和议后,国内军阀派系相互混战的局面得以缓解,萧氏军阀与金陵政府进入了一个少有的和平期,归根到底,不过是一山二虎,却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暂时和平共处,项坪口的虞军与虎阳关的萧军竟就开始休养生息,更传有在对峙的前线,两军居然在各自建筑工事内彼此嬉笑怒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