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珞扬起头,就是得意的一笑,忽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正又是霓霓跑了回来,进了客厅就道:&1dquo;二小姐来了。”
秋珞先是一惊,接着那脸上的笑容就仿佛是绽放了花一般,忙就迎了过去,叶平君就从沙上站起来,见一个约三十岁上下的女人走进来,穿着苹果绿水钻旗袍,外披着件黑呢斗篷,正是妩媚中透着份大方,才一走进来,也不管笑脸相迎的秋珞,那目光就敏锐地直接投到了叶平君身上,眨眼间就将叶平君上上下下地看了一个遍。
叶平君就觉得她那目光有着犀利的味道,竟仿佛是一眼就可以看穿人心一般,她忍不住就有些怯场,下意识地把手往后面背了一下,却又现这样的动作太孩子气,又慌把手松开,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动作,就听得那女人竟然笑了一声,&1dquo;真是个好模样,不枉我们家老五整日嘴里心里地惦记着。”
瑾宣是何等人物,只一眼就把平君在自己心里掂量了一个遍,心想竟是这样gangan净净的一个女孩子,果然不是什么狐媚之流的人物,怨不得昶轩会放在心上,见她这样,更不是一个会耍手段的人,到时候不管是让她去还是让她留,都是好摆弄得很,瑾宣这样想来,便稍稍地松了一口气,笑着上来拉住了平君的手,道:&1dquo;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就是平君妹妹罢?”
平君点一点头,就见瑾宣亲热地道:&1dquo;我是昶轩的二姐,平日里没少听昶轩说起你,早就想来看看你了。”平君望了望瑾宣那张满是笑容的面孔,礼貌地道了一句,&1dquo;虞小姐。”
瑾宣更是一怔,意味深长地笑道:&1dquo;这称呼可不对,你应该叫我二姐。”
平君却默了声不叫,瑾宣再看平君静默的样子,更是看出她是个没野心的,再看她穿着件粉色的缎袍,楚楚可怜地站在那里,心中不由的就真的对她添了几分怜爱,便笑道:&1dquo;昶轩随父亲去西线视察军防了,他担心你一个人留在枫台寂寞,特意让我来陪陪你,走,今天我就领你去逛个百货公司,买些好东西回来。”
平君本想要推拒,但是见二小姐这幅亲热的样子,又是亲自来领她出去玩,她这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得应了,自己再上楼换了一件衣服,才跟着瑾宣出了枫台,瑾宣就领着平君先去了洋行,那里大都卖的是外国货,她竟直接大方地挑了一个钻石别针给平君,平君推也推不掉,不得不收了,接着便被瑾宣拉去订做了几件衣服,又去百货公司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的自然有跟着的家仆拿着,最后到了下午三点多,就去了金陵颇为有名的绿柳居吃东西。
那绿柳居的包厢里自然是服侍周到,东西齐备的,伙计给平君添好了茶,又躬身送了滚热的毛巾把子上来,就听坐在一旁的瑾宣忽然道:&1dquo;好好的,怎么把这个报纸放在这里了?倒招惹着人心烦。”平君见瑾宣将一张报纸随手扔到了桌上,她只朝那报纸上看了一眼,刹那间便心跳如擂鼓,竟是忍不住颤了。
瑾宣一面喝着茶,一面指着报纸上的一张照片道:&1dquo;妹妹你看,这个就是《名报》的主编江学廷,真不是个东西,仗着自己有点小才华,整日里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抨击咱们虞家,若不是五弟有言在先,说了不管他,早就有人替咱们虞家出面把他给办了!”
叶平君还在心慌,只是那目光竟仿佛是粘在了报纸的照片上一样,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挪不开去,报纸上的照片就是他,依然是神采飞扬,唇角含笑的模样,她记得那样清楚,那样仔细,一时间,脑海里思绪纷乱,一个个念头如1ang头般打来,竟让她不由自主地抖,他现在是《名报》的主编了,他过得好吗?他怎么想她的突然消失?他还记得&he11ip;&he11ip;她吗?抑或是&he11ip;&he11ip;恨她的不告而别&he11ip;&he11ip;
她心慌意乱,只觉得口gan舌燥,低声道:&1dquo;他&he11ip;&he11ip;或许不是只针对虞家。”
瑾宣就冷笑一声道:&1dquo;你这话说得对,除了牟家外,他还真是什么人都骂,看着罢,这样年轻就如此张狂,不知进退,咱们虞家是懒得动他,但总有一天会有别人要了他的命!”
叶平君就觉得后背直冒冷汗,竟是坐也坐不住,就听得包厢门一开,正是绿柳居的伙计送第一道菜来,先是一味神仙鸭子,后面6续就是美人肝、松鼠鱼等金陵名菜,瑾宣就笑着先挟了一筷子菜到平君面前的盘子里,道:&1dquo;平君妹妹别呆了,我看你这样还是太瘦,先吃点东西。”
平君生怕被瑾宣看出什么破绽,慌就低了头吃菜,就觉得眼眶一阵阵涨,她就qiang忍着那一种抓心挠肝一般地难受,只可惜这一味天下驰名的金陵名菜吃到她嘴里,却是半点滋味也尝不出来了。
一直到了傍晚,瑾宣送了平君回来才坐车回去,平君让跟着自己的仆人把买的东西都送到卧室里去,她心中正是纠结难受,不知不觉地便走到了后面的庭院里,就见园子里一片糙木盎然,花红柳绿,另有锦鲤在小池塘里畅游着,她走了几步,忽见一大丛碧绿的白玉簪,花根下的土也是鲜松软的,显然是刚刚栽种分株,平君不由的一惊,顺着玉簪丛朝前走,就见几个侍从站在花丛里培土,侍卫长顾瑞同站在一旁,听得她的脚步声,才转过头来。
平君微微一怔,就站在那里。
顾瑞同见到她,就道:&1dquo;叶小姐,五少临走的时候,特意吩咐我们种好这一丛玉簪,说是叶小姐一定会喜欢。”
平君看着那些玉簪花丛,轻轻地低下头去,&1dquo;他怎么知道我喜欢?”
顾瑞同道:&1dquo;五少特意去东善桥询问过叶小姐的母亲。”
平君默默地站着。
那白玉簪倚墙而栽,漫漫地种了好大一片,淡金色的夕阳照过来,照的原本嫩绿的叶子都变成了金huang色,平君就站在玉簪旁,一身素雅的衣裳,竟仿佛是叶丛中一朵盛开的小花一般。
只听得身后忽然传来一句,&1dquo;我说到处找不到叶小姐呢,原来你们在这呢。”那声音极轻慢的,平君回过头去,就见大丫头秋珞穿着件鲜红的红色衫子,笑嘻嘻地靠在月亮门的一侧,迎风站着,看着她跟顾瑞同,下巴略略扬起。
她说到&1dquo;你们”的时候,却是略略地加重了语气,说完之后再咬一咬嘴唇,扬起头来,依然是笑嘻嘻的样子。
叶平君理都没有理她,就穿过月亮门,直接回了房间,就见白天买的那些东西都摆放在了卧室的小茶几上,她默然地坐在了沙上,脸上竟是一片恍然的表qíng,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她才慢慢地从一个包里拿出一张报纸来,正是《名报》,她趁着瑾宣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带了回来。
她长久地看着报纸的页面,柔软的手指无声地停留在他的照片上,还有他专栏下面那一行时下正在倡导的体白话诗:
qíng丝小记——
你走了,走的像一阵风,无迹可寻。
记忆里还是你扶门微笑的模样,还有翩翩飞扬的纱巾,停留在我悠长的梦境里。
门口那一棵枣树依然在,我,手握着你留下的一缕芳香的青丝,等在空旷的庭院里。
叶平君将那一张报纸慢慢地放在茶几上,她就坐在那里望着报纸呆,看出了神,竟连秋珞进来送茶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qíng丝难断,几重愁绪
虞昶轩跟着父亲到西线战场去视察军防,连着走了将近一个月,这一天傍晚一行人才回了虞氏官邸,虞太太一见到虞昶轩,就觉他比一个月前可是瘦了许多,真是心疼的不得了,话也没说两句,就忙着下楼安排底下人做些五少爷平时最爱吃的菜。
虞昶轩看母亲走了,就见二姐瑾宣坐在粉纱罩灯下冲着他笑,他就走过去坐在一侧,殷勤地拿起一旁的雨过天青御茶壶给瑾宣倒了一杯茶,双手送了上去,笑道:&1dquo;这一个月辛苦二姐了,二姐喝茶。”
瑾宣接过茶,却笑了一声,道:&1dquo;得了,别巴结我了,你老实地告诉我,那样一个女孩子,明明是个有志气的,怎么可能就老老实实地做了你笼子里的金丝雀?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摆弄人家了?”
虞昶轩也不回答,只笑道:&1dquo;原来二姐也是喜欢她的。”瑾宣便点点头道:&1dquo;是个好孩子,容不得人不爱,只可惜偏偏就有了这样尴尬的一个身份,总是要被人看低几分,这还不都是你造的孽。”
虞昶轩淡淡道:&1dquo;我定要娶她。”
瑾宣笑一笑,就见小泽宁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抓的全都是饼gan,瑾宣问道:&1dquo;从哪里来的饼gan?”泽宁说:&1dquo;婆婆给的。”
金陵人自有一套规矩,一直都管姥姥叫婆婆,姥爷叫公公,虞昶轩看泽宁吃饼gan吃得正香,就去抢泽宁手里满把抓的饼gan,泽宁抢又抢不过他,在那里气得跺脚跳高,吱哇乱叫,瑾宣笑着打了虞昶轩手背一下子,道:&1dquo;别欺负我儿子了,你既然这样喜欢孩子,就叫枫台的那一位给你生一个。”
虞昶轩忽的一怔,瑾宣笑着抱起了泽宁,点拨了他一句,&1dquo;你怎么就不明白了呢,你若真想把她留下来,就让她给你生一个孩子,你也不想想,母亲整日里想的都是抱个孙子,她要是真怀了孕,到时候母亲心疼还来不及呢,还不得都听从你的了。”
虞昶轩在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回了枫台,他这回来得很是突然,却也没有惊动什么人,副官吴作校就直接回了侍从室,只有侍从室主任顾瑞同跟着虞昶轩一路到了书房里,虞昶轩脱下外套连同武装带和枪一起递给了顾瑞同,顾瑞同就给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转头就听见虞昶轩问道:&1dquo;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事?”
顾瑞同就道:&1dquo;6军部呈了一些公文过来,重要的我都整理好放在你的桌子上了,另外就是些小事了,倒是按照五少的要求,调了6军部的冯天均做了侍从室二处qíng报六组组长,这小子果然是个人才,论机敏竟还不在秘书长汪济之下。”
虞昶轩随便翻了翻桌上的那几沓卷宗,笑道:&1dquo;你看好人都让我给要来了,估计张叔叔又要来数落我几句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改天我请你到魁光喝酒去。”顾瑞同应了,转头就要出去,那门才一开,就见大丫头秋珞用jīng巧的小托盘巴巴地端了一碗东西进来,见到顾瑞同,笑嘻嘻地叫了一声:&1dquo;顾长官。”顾瑞同把眼一垂,就走了出去。
虞昶轩还坐在书桌后面看着那几页卷宗,就见秋珞把托盘往桌子上一放,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荷叶羹的清香,秋珞笑着道:&1dquo;太太特意从官邸打来电话,说等五少爷回来了,一定要先伺候你吃了这一碗羹才行,五少爷快吃吧,我还等着给太太回话呢。”